随之而下的是颜色很浅淡,几乎看不出色彩为浅蓝的碎花襦裙,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好似上了年岁的老人念旧一样,一件衣服穿的许久舍不得买新的,随了岁月的痕迹泛白,掉了一层又一层的颜色,剩下了很淡的白蓝相间的色彩。
对于着它的主人而言,这是她身上最完整的一件哩,是她最好的一件“家当”,也是最珍贵的,只因为那是她阿爹亲自裁剪做的。
微风轻轻拂过少女的脸,她那雪亮的漆黑双眸倒映着村角交叉口渐渐消失的人影,沁凉的触感吹醒了她的注视,有着一层层茧子的双手紧了紧布袋,收回了注视的目光,嘴里呢喃道:“他(她)们已走了,日头就要辣了,我得赶紧出发哩,不然迟了,阿爹该担心哩。”
她想着看了看山峦那边升起的太阳,掀开了挡住她面前的竹叶,倾下那瘦小的身子,走出了竹林。
朝着那采茶女们采茶的山走去。
这是她每天的“工作”。静静地等待苍溪村的姑娘们采茶和晨渔哥们捕鱼回来后,再自己独自上路。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以前她也随大部队,但由于几年前她阿爹上山被“畜生”咬伤了一条腿,行动不便,许多事情都落下了,她得尽好一个子女的责任哩,早上起来安顿一切,煮好热乎乎的粥给她阿爹吃,让他不至于等到她日头上半边天了回来才能吃得着。
因此渐渐地她就脱离了大部队,过上了独自一人上去采茶和捕鱼的活。
“今天又来迟哩,芽儿都不嫩了,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折点是一点哩。”嘀咕了会,那干燥粗糙的手折摘了那深绿的茶芽儿,扔进了那手里拿着的布袋。
雪亮的眸看周边一排排的茶叶,只见一排排看去,那好的鲜嫩的茶芽儿都被折摘完了,剩下的都是些被虫子咬过的或者是芽儿老的。
几个来下,没得摘了,掀开布袋看了看那大概有2巴掌那么点的茶芽儿,翻了几下,姑娘拂了拂两边的马尾辫,淡淡地叹了口气:“阿爹最近口味有些腻哩,得要些好点的茶芽儿,这些不行哩,看来我得去进岐山一趟了。”
姑娘扎紧了布袋,离开了采茶山,往那岐山走去。
这时的日头已经高高挂在半空了,姑娘口中所说的岐山离采茶山有一段距离,要渡过那条长长的河流才到。
而那条河流中有专门渡人过去的船贩,他们以渡人来讨生活。
被苍溪村的人统称为“渡人”。
走到那条长长的苍溪河,姑娘拐到渡口处。
对于在苍溪河的渡人来说,生意最好的时候往往是早上和将近黄昏的时候,还有重要的节日。
日头挂半空的时候,客人几乎是没有的,这时的他们几个回会集在一块,拿出从市集里舀的酒伴着香喷喷的瓜子喝上那么一两口,谈谈市集里流行的八卦,下下棋;或是在自家的船只上蒙上个草帽眯个觉。
这就是他们的渡口生活。
姑娘来的这个时候正是日头挂半空的时候,河头的渡人正在蒙头瞌睡。
她走到一条船只,哦不,那不能称之为船只,只能说是竹排,在那一排中的船只当中“独一无二”。
它停靠在那些船只的最末边,用几条麻绳拴住在柱子上,竹排上躺着一个用草帽蒙住头的看不清样貌的渡人。
“阿勋叔,你睡着了吗?我是青城哩,要过岐山采些茶,需要你渡我过去哩。”
“哦,谁哩,没看着日头多辣嘛,打扰大爷我睡觉!”
“是我哩,青城,阿勋叔。”
唤阿勋叔的渡人不耐烦地拿开了草帽,在刺眼的太阳光下费力地睁开迷蒙的双眼,正打算骂打搅他好觉的人。
待看到是熟悉的红色胎记的脸时,换上了慈祥的笑脸:“是青丫头哩,我还挨是谁?过河去哪哩?阿勋叔渡你过。”
姑娘,哦不,青城闻言笑道“阿勋叔,又麻烦你哩,大日头的打搅你觉哩,我需要去岐山一趟,采些好的茶牙儿回去,这些日子我阿爹口味有些腻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哩。麻烦你渡我过去。”
“岐山,青丫头,你去岐山采啥茶牙儿,不要命了,岐山出没的畜生那么多,一不慎就会被咬到,不得,阿勋叔不能渡你过去。”阿勋叔脸色难看地摊摊手,语气老沉道。
“阿勋叔,我就去这一回哩,我只在外围采,不会进里边哩,你放心,我有分寸。”
“不行哩,这我不应,你阿爹就你一个闺女,作为他的老友,我怎地能让你去冒险哩,否说了,你回去哩。”
“阿勋叔,就这一次哩,你渡过去呗,我会很小心的。”
“不行,来,拿着,这是些新鲜的茶,你拿回去给你阿爹,快些回去,别再想去岐山了。”
阿勋叔自那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戳用布包着的茶,双手塞到青城的手里。
“不得,这是你用辛苦渡人得来的银钱买的,一个月才那么点,我不能要,你收好。”
2人推搡了几下,直到茶叶有点儿漏出洒落在地上,看着地上褐色的茶叶,青城眼角湿润,赶忙蹲下小心捡起地上的茶叶放回布包里,塞到阿勋叔面前:“阿勋叔,你一个爱喝茶的人,你给了我家,你这个月怎过哩,青城绝不能收下的,咱别推搡了,你收好哩,好好听我讲哩。”
“青城是个大姑娘哩,自家就阿爹和我一个,前几年阿爹被畜生咬伤了,行动不便,许多事情落到青城的身上,那个时候很困难,青城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手足无措,是阿勋叔你帮我家哩,接济帮忙渡过那段日子,青城一直铭记在心,之后逢年过节,你一有好东西都会舀些过来给我家,你帮的够多了,你也要过日子的,青城不能再从你这接过东西了。”
“青城已经十六了,大了,能自己干很多活,会考量很多事情,阿勋叔你不必担心,做事情青城有分寸哩,你就放心渡我过去哩。”
阿勋叔看着青城眼眶的湿润,摩挲着长满茧子的干瘪手掌,深深地看了几眼青城,重重叹了口气:“好,阿勋叔就不推搡,我渡你过去,不过你要万分小心哩,记得你家里还有你阿爹和阿勋叔担心你哩。”
“唉,青城晓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