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魏王一回府,李管家就发觉他老人家的心情不太好,于是连忙沏了茶水,低着头双手捧了上去。
金昭凛坐在书房的暖塌上,也不急着解上朝的官服,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双眼微垂,看似正在端详腕上的麒麟绣纹,茶水刚凑到眼前,便被他一掌拂开。
“李方,最近可有署门关的信传来?”
李方躬着腰小心翼翼道,“您是说……您的岳丈林将军那边?”
“嗯”
“并没有一封信件传来。”
金昭凛不死心,“那口讯呢?”
“也……也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金昭凛的口中溢出一声冷笑,“难怪父皇那么赏识林风然,我们的林大将军倒是有几分聪明。”
李方偷偷抬眼端详他的神色。这一瞧,立马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乖乖,这可不是夸赞别人时的表情,殿下这分明是想杀人……
“今天早上父皇收到了署门关的捷报,说是林校尉带着一群亲兵突袭南蛮营地烧了敌军的部分粮草。”金昭凛道。
李方擦了擦汗,“这……这是好事啊殿下。”
“好事?”金昭凛站起身踱到桌前自顾自拿起茶盏饮下一口,口气莫测,“我这个岳丈,不论军中有什么好事坏事从来不知会于我,署门关的异动也不给我任何消息。他倒是聪明,摆明了只效忠父皇一人。”
李方宽慰道,“奴才说句斗胆的话,林将军效忠陛下也是件好事。毕竟殿下您日后定会登基为帝,到时,林将军自然效忠于您,也就不必如此避嫌了。”
金昭凛扭头看他一眼,冷笑道,“避嫌?你以为他是避嫌?他分明是瞧不上我!林风然与我外公刘丞相本就互看不顺眼,若不是我母妃威逼利诱拿林家二公子的前程为筹码,她又怎么可能答应……”话没说完,金昭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摔,若有所思。
李方霎时间就猜到了魏王现在在想谁,遂知趣的不再言语。
林水。。。
金昭凛不自觉的在心中默念。这个女人果真跟她迂腐不化的爹一样不识抬举。
当初原以为只要时间一久,以他的身份和对她的用心,即便她当初嫁过来时有多么的不情不愿,也不过只是个生在边关的女人,早晚会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早在署门关的时候,他就派人调查过林水。如果真的像坊间传闻那样是个粗手大脚无礼无状的女子,又怎么配得上他魏王妃的位子?
直到有一天,他去署门军营替父皇慰问将士时,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站在她马匹之下的人居然是魏王,就是这个人,仅仅用了一句话就将她从鲜衣怒马的年纪变作了深居闱房的摆设。
金昭凛还记得当时她穿了一身浅蓝色戎装,稳稳的骑在马背上,手上擎着一把弯刀,正努力的将刀尖上的碎肉喂进那几个挂在树枝上饥肠辘辘的雏鸟嘴里。
那天阳光很好,杨柳将她的身影割的支离破碎,他却清楚的看到了她紧张又认真的颜色。
“姑娘为什么不将鸟抓下来喂食?这样岂不是很累?“他第一次忍不住去提醒别人。
林水转过头来,见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陌生男子却一点也不紧张,笑了笑道,“雏鸟是人碰不得的,若是成鸟闻到它们身上带有人的味道,日后就不会再喂养它们了。“
“抛弃子女,就是因为它们跟人接触过?“金昭凛饶有兴趣地想与她再说几句话。
“人尚且不侍二主,那鸟自然也不能接受了。“
林水说完,又从腰间掏出几星碎肉,拿弯刀递过去。
金昭凛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重复同样的动作,直到林水觉得雏鸟已经吃饱了,夹起马肚子调转马头预备回营帐。
金昭凛不自觉的在脸上挂了丝笑意,看着对面的林水驾马向他踱来。
“告辞”。
仅仅两个字,她便轻松地从他身旁经过,金昭凛甚至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马缰。
她似乎对他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以及何故要与她说话都不在意。
当然,她也不知道,有人站在树下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没过几日,庄贵妃便派人来署门关提了亲。
金昭凛故意避而不见,他真的很想看看,等到成亲当晚,揭下盖头的那一刻,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居然是他,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当他真的挑开盖头的那一刻,装饰的粉雕玉琢的女子却连眼睛都没抬,恭恭敬敬的唤了声,“臣妾拜见殿下”。
她好像对于魏王是怎样的人,她的夫君是怎样的人毫不在意。
金昭凛顿时觉得,那日听到的好声音,遇见的人,都在他当时的目送下消失在心中了。
既然她不惊喜于他是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么他也该忘了那个曾经他眼中的林水,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好受一点。
意识到自己又再回想那日,金昭凛马上回过神来,冷声道,“王妃呢?今日怎么不在府中?“
“回王爷,今天皇后娘娘邀请了众位女眷去观心寺赏花。“李方回道。
“看来,皇后是真的在容王身上下了心思。“
“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有意扶植容王殿下?“
金昭凛吸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以为皇后生不出儿子,就会心甘情愿的将皇太后之位拱手于母妃吗?“
“可是容王的母妃琪妃尚在人世。。。“
金昭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李方道,“马上派人送口讯去署门关。就说王妃身染恶疾,需要只在署门关生长的新鲜'马腥草'。“
李方眉头一皱,却不敢多置一词。
“让府里的亲兵亲自去送,就说魏王衣不解带的照看着王妃。“金昭凛幽幽道,“记得,只要新鲜的马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