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动作倒挺快的。”金骅玉心下道,这快的也有点太心急了。
林水的神志渐渐清明,现在不是她伤心犯糊涂的时候。
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居然正依偎在金骅玉怀里,两个人的身子贴的紧紧的,没有丝毫缝隙。金骅玉身上的淡梅香气将她包裹住,竟是莫名的令人心安。
林水默不吭声的抽出身子,丝毫没露出局促的模样,金骅玉同样大大方方的撒开手,两人极具默契,脸不红心不跳的面对面坐下。
“娘在信中说,林言走之后,爹就患了重病,至今无法下床走动,秦军又步步紧逼。李太保在朝堂上主动请缨前去支援我爹。”林水说完冷笑一声,“他去的第一天,就用自己的亲信换掉了我林家军的骑兵校尉和步兵校尉。”
金骅玉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位皇兄还真是务实。一旦林家军失去用处,他就迫不及待的将兵权假手他人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李家。林家军这几年威势太胜,或者说,是我爹的威望太高,所以导致林家军唯我爹马首是瞻,只要我爹倒下去,除了林家的嫡亲子女之外,再无人能调动林家军。”
金骅玉一直凝眸望着她的神色,待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忽然脱口而出道,“我带你回署门关。”
林水闻言抬起眼看他,那张平日总挂着醉人浅笑的脸,此刻露出郑重的神色,好似他眼中之人是稀世珍宝一般。
那么热烈,那么纯澈的目光。
林水忽然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下去,遂低下头,掩住了双眸中黯淡的神色。
“署门关?我拿什么回去。”语气竟透着苍凉。
金骅玉见不得她消沉的模样,恨不能抓住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只要你想回去,我总会有办法。”
“已经嫁人的林家将女,还能有什么办法回去?我现在对金昭凛来说,已经是没有依靠的弃子,他若是休了我也并不奇怪。但是一个被休掉的女子,凭什么统帅千军万马?别说陛下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哪怕他允许了,我也无法很快在世人的眼中立足。而李家若想吞掉林家却会快很多。”林水的双手慢慢握紧,她何尝不想马上回到署门关。
即便不能替林家扛起重担,起码,她可以照顾自己的爹娘。
可如果她回去了,很有可能会死于非命。李家不可能任由一点点小差错阻碍到他们吞并林家的大事。
听到她冷静的分析时局,金骅玉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心中的不安反而越来越大,他甚至希望林水不要再说下去。
“我以前太自私。总是觉得只要我的母家还在,我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从来没有为母家做些什么。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用。”林水自嘲的笑了一声,“回头想一想,我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魏王妃这个身份。只要金昭凛敬我爱我,保全我魏王妃的名号,那我林家就无法被轻易撼动,我爹就会得到喘息的机会。”
金骅玉慢慢的闭上眼睛,她果然还是说出来了。从她露出那般无助表情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他多么希望林水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子,哪怕她现在就要骑上快马杀回署门关,他也一定会奉陪到底。即便,那是最无用的事。
也好过她下定决心做魏王妃,做金昭凛的女人。
金骅玉睁开双眼,再望向她时,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浅笑神色,“林水,我现在对你来说,是最无用的人吧?或者说,我是你的麻烦对吗?”
林水直直的望着他,双眸中流光涌动。
她很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她亦不想将他拖进这场虚情假意的战争之中。
林水刚要开口,金骅玉却出言打断了她。
“林水!看在我那天为了救你差点暴尸荒野的份上,我只求你一件事。”
林水心中一沉,他来观心寺的第一个晚上受了很重的伤,她不是没有想过他受伤的原因,只是她很希望那不是为了自己。
因为这场付出几乎是绝望的。
金骅玉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漫不经心的儒雅神色,说出的话却如利刃般一刀刀割进林水的心里,直至很久,她都无法释怀。
金骅玉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我只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都不要把我推开。”说完,他蓦然绽开一丝笑容,“原因嘛,你懂便懂了,不懂的话,就一辈子都不必懂了。一个无意皇位的王爷,和一个前途无量的皇子相比,的确显得很没有用。但好歹,我能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给你。或者,你希望我拥有的更多,我也可以去争。”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想保林家一世无虞,他也不介意去夺一夺那皇位。
林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丝神色。
片刻后,她轻声道,
“你可愿帮我打听朝堂的动向?”
“愿意。”
“你可愿让你的死士为我所用?”
“愿意。”
“你可愿意与我一起,与李家为敌?”
“愿意。”
“那你可愿意,教我讨金昭凛的欢心?”
最后一句话,林水说的很重,她刻意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内心里却希望金骅玉能够说一句“不愿意”然后甩手走人。
金骅玉果然顿住了。
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又重新点了点头。
“愿意。”
林水嘴边的“为什么”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金骅玉忽然站起身,弯下腰,逼近她的双眸,近在咫尺的望着她的神色。
两人贴的很近,近到林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漆黑的双眸中,自己的倒影。
多么可笑的影子。曾经她最不屑的就是为了权势去争夺男人的宠爱,而如今,自己却对金骅玉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
金骅玉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很久。
忽然溢出一声笑意,好似面前的人只是萍水相逢他毫不在意的女子。
“想讨他的欢心,起码在他看着你的时候,要脸色发红,而不是一脸惨白。”
说罢,他展开手中的素面摺扇,大步离去,“明天我再来教你!记得,穿的好看点,不然本王没心情!”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一个小小的称呼,却表明了他要助她的决心。
也好,你会得偿所愿,会是风光无限的魏王妃,而我,不是你十年未见的玉哥哥,以后,只是你的小皇叔。
夜色沉沉,一纸信笺将这个本来美好的夜晚彻底吞噬。
金骅玉独步走在石子小路上,手中的摺扇摇的一派风流。
“殿下,您怎么了?”匆匆赶来的任冰狐疑的看着金骅玉。
“嗯?”金骅玉笑着反问。
“殿下……您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