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金骅玉扶到了床上。
“樱红,你先出去烧点热水过来。”林水沉声吩咐。
“是。”
林水见樱红走出房门,这才手下用力,撕开了金骅玉腰间的衣服。
进入眼帘的是一道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显然金骅玉受伤后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反而一次次任由伤口被撕开,如今这伤已经不仅仅是过深的问题,而是开始溃烂腐败了。
刘太医虽然下手很重,但不是奉旨照顾他了吗?怎么这伤口非但没有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水抬起头望向金骅玉,语气颇为严厉。
金骅玉勉强睁开眼睛,待看清她正抚着自己腰间的伤口时,忽然攒足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任冰,扶我去别的屋疗伤。”说罢,站起来就要走。
“殿下!”任冰此刻委屈极了。
要来看魏王妃的是您,如今人都在您面前了,您又要走。
金骅玉捂着伤口不管不顾的往外走,“深更半夜我们衣衫凌乱的在她屋子里,传出去会有损她的声誉。”
林水一把将金骅玉按回床.上,厉声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什么清誉吗?我问心无愧!”
金骅玉望着她清潭般剔透的双眸,放弃了抵抗。
林水蹲下身子,有条不紊的跪伏在金骅玉身前为他清理着伤口,“我心中明白,你的伤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有一部分也是为了我们林家。昨天,多谢你了。”
打从金骅玉回京,这是他第一次能如此安静的看着她,第一次有机会能同她多说几句话。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比如: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嫁给魏王?难道你不知道嫁给了魏王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安稳日子过了吗?你觉得林将军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魏王多一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生的孩子肯定比魏王的孩子要俊美百倍。
然而这么多话到了嘴边,金骅玉只留下了一个字。
“嗯。”
林水不觉有他,继续道,“你不用怕我名声受损而刻意回避我。哎?对了!”林水说着,忽然抬起头看他。
金骅玉刚才正紧紧的盯着她的脸,林水这一抬头,两人的视线猛然撞在一起。
偷窥被当场抓包,饶是金骅玉脸皮再厚也有了些不好意思,遂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林水无所谓的瞥他一眼,“我是想说,你可不是什么注重礼教的人……”
“嗯。嗯?!”
满口应下之后金骅玉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耳边已经传来了任冰抑制不住的闷笑声。
林水见金骅玉的伤口溃烂严重,决定先用刀将腐坏的肉割下来后再包扎。
她转身用蜡烛烧红了刀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那年你走之后,我爹没少念叨你。”
“嗯。”
一块腐肉带着鲜血被割了下来。
“我爹说,你把玉祁治理的不错。”
“嗯。”
“十年了……怎么没娶位王妃?是没有合心意的吗?”
“嗯。”
“其实,成亲也没什么好的。”
“嗯。”
“要娶就娶自己真心喜爱的人,不要像魏王一样,看见顺眼的姑娘就往府里抬。其实他也很可怜,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喜爱的到底是哪一位夫人。”
“嗯。”
血肉被一刀刀的生生割开,金骅玉的额头隐隐渗出一层细汗,脸上却很受教很爱听她说话似的,依然挂着儒雅的笑意。
片刻的功夫腐肉便被剔除干净。
林水在做这些的时候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下手快准狠,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一次次询问“痛不痛”之类的废话,只会让金骅玉受苦的时间延长。
“好了,任冰,帮你家王爷用酒再清洗一遍伤口,然后包扎好”。林水转过身,挽起袖子在清水中仔细的净手。
金骅玉的眼神一刻也没舍得离开,他望着林水的背影,忽然被她手臂上的一个物事给吸引了。
“林水?”金骅玉皱着眉头,狐疑的唤她。
林水闻言转过身,手里拿着布巾擦拭着袒露在外的半截手臂。
她发现金骅玉的神色很奇怪,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漂浮物一般,既痛苦又喜悦。
依照金骅玉的心性,剜他的肉他都没露出这么矛盾的表情。
金骅玉像是失了魂一样,紧紧的盯着她的手臂,双眸灼灼,几欲焚烧。
林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臂,猛然意识到什么,慌不迭的将衣袖放了下来。
“你,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了,今晚你睡这个屋,我和樱红去别的屋睡。”
林水说罢,搬起水盆迅速的走了出去。
金骅玉一直目送她离开,直到林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他的表情才终于有了点变化。他慢慢的弯了双眼,薄唇越来越翘,最后竟是断断续续的笑了起来。
他笑的格外舒畅,好似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了,直笑的整间屋子都仿佛变亮了一般。
半晌后,见到这整个过程的任冰木讷的开口道,“殿下,魏王妃手臂上的……该不会是守宫砂吧?!”
金骅玉没有言语,脸上的笑意愈加醉人。
“魏王都成亲一年了啊!魏王妃怎么可能还会有守宫砂呢?”任冰不解极了,“难道……魏王不举?!”
金骅玉终于有心思理他一下,“任少侠真是聪明过人,魏王不举还能娶七房夫人?要是换了你,天生没长嘴巴,难道你会天天守着一堆美食,能看不能吃的折磨自己吗?”
“可是……可是他分明就是没吃魏王妃啊!他要是能吃的话,魏王妃怎么可能还是完璧呢?”
金骅玉轻挑长眉,语气缓慢而笃定,“魏王为人严谨,但也极其自傲。他不喜欢他掌控不了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枕边人。林将军对魏王的态度一直晦暗不明,想必魏王早就对林家不满了。如果再加上,林水压根就不喜欢他,你觉得,依魏王的脾气,他会对林水下得去手吗?他喜欢的,是将林家征服,将林水征服的掌控感。”
金骅玉说完,勾勾手指示意任冰附耳过来。
“你去查一查,林水当初为什么那么快嫁给魏王。”
任冰听了这话心中大叫不好,“殿下您不会真的对魏王妃……她可是您的侄媳啊!”
金骅玉眯了双眼,惨白的脸上因太过喜悦而出现一丝血色。
“她说的没错……本王从来都不是个重视礼数的人。”
他唯一重视的,是她的心意。
如果她真心对待魏王,他自然不能再介入她的生活当中,也不能给她带去任何麻烦和烦恼。
但若她是被迫嫁给金昭凛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金骅玉嘴角微微一勾,魏王妃?玉祁王?这些仪式和称呼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