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四人在山脚一块稍微开阔的地方，找了几个树桩坐了下来。
叶珏和紫芫坐在一边，烈未搀扶着山神坐到了对面。此时的山神，不需要装，完全一副老气衰弱的模样，还好脸还是英俊的。
“你们为什么要知道那个妖怪的事？”他似乎忘记了前一刻自己追问的事情，直接切入了正题。
叶珏无言的看向烈未。烈未想，这个问题也确实该自己来回答。
“我是受了山下村民的委托进山的。这山里的邪气已经蔓延到了山下，村里人相继被妖气侵蚀而病倒了。”
他数日前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看到的是死气沉沉的村庄，和很多中了妖气之毒的村民。身为巫师，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这几日里，他在救治村民的同时也听说了山中的怪事。
这座女床山本是村民生活的依靠。山中产的赤铜与可染色的石涅都是村民重要的收入来源。但是三年前，山林突然被有毒的雾气笼罩，村民根本无法进山采矿，如今更是危及到了生命。
告诉他这些事的村民都说是妖怪在作祟。
流传数百年的村里的古老传说里，有提到过女床山中住着身披五彩羽毛的妖怪。但是传说中的妖怪性情温和，与人类互不干涉，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所以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身为巫师的我身上。”烈未刻意在“巫师”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对面的叶珏却不以为意的侧过了头。
“你要杀了他？”山神提眉问道。
“不，先要找到致使他发狂的原因。”烈未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山神，为什么不净化这邪气？”
山神翻了个白眼。
“我的责任是山，不是人也不是妖。”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叶珏冷下了脸。“而且你知道他是什么妖吗？你想净化就净化呀。”
“什么妖？”
“咳咳！”山神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都坐好，听我老人家给你们讲讲这女床山的历史。”
他敲了敲烟杆，一本正经的挺直了脊背。
“只需要说妖怪的事。”叶珏再次无视了他的表演。
山神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个无趣的人。”
又整理一下表情，山神终于开始了讲述。
“你们听说过西王母的宴会吗？”
烈未摇了摇头，师傅很讨厌神仙，所以从来都不会说关于神仙的事。不过，师傅也同样很讨厌妖怪和人类，他曾认为这世间就没有师傅不讨厌的东西。
“宴会和这女床山有什么关系？”叶珏听说西王母是居于玉山的上仙，距此处该有不远距离的。
山神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骄傲又自豪的接着说道。
“西王母的宴会，那可是所有神仙都希望参加的盛会。即使是昆仑山上与西王母同为上神的大仙们也必定会去赴宴。当然，我也曾有幸参加过。”
山神自得的晃着身体，等着听者露出钦佩的表情，却对上了叶珏冰冷的眼神，只好接着往下说了。
“让西王母的宴会如此有名的不光是宴会上的美酒佳肴，更是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欣赏到鸾鸟鸣唱，凤凰起舞的绝景。华丽高贵的凤凰翩翩飞舞已是惊天动地了，再和上鸾鸟美绝古今的歌声，再也找不到那般令人神往的美好时刻了。”
说到这里，山神的脸上已然露出了向往与陶醉，曾参加过宴会的记忆一定曾被他无数次的回顾着吧。
不想一直盯着他痴醉的傻笑看，叶珏只好再次追问。“然后呢？”
山神猛地从回忆里醒过来，看到听众等着听下文的样子，于是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这山里的妖怪，就是那赤色五彩，鸣中五音的鸾鸟。”
“那个凶恶的黑衣妖怪就是鸾鸟？”烈未不相信的确认。
“不错。女床山自古就是鸾鸟的居所。世间甚至有过传闻，闻鸾鸟鸣唱则天下安宁。”
“那样神圣的瑞兽，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叶珏不解的问他。
“不知道。”山神摊开两手耸了耸肩。
“不知道？你不是山神吗？”烈未瞪大了双眼，连叶珏都明显的皱起了眉。
“我可是管着这华山一系的大小无数座山的伟大的山神，怎么可能知道每座山里发生的每件事。”
听到山神这一半炫耀的解释，烈未身上涌上深深地无力感。“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
叶珏也抱起双手，眉头紧皱的思考着。本来以为抓个山神来就能弄清楚，谁知道来了个话多又没用的家伙。想到一时半会可能解决不了，他就有点后悔，插手这件事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
“你觉得像鸾鸟这样的大妖怪，就算让你找到的根结所在，你有能力使他恢复正常吗。”山神突然摆出正经的脸问烈未。“还是说你有能力除掉他？”
“总要试一试，山下的村民不能放着不管。”烈未心里明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要站在人类这一边。所以不得已的时候，他必须除掉危害人类的妖怪。
“或许，你们真有能力让他恢复正常。”山神意味深长的看了叶珏一眼，叶珏看不明白他在卖什么关子。
“你有办法？”烈未着急的一把揪住了山神的衣领。
“别扯，别扯。”山神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样子。“想知道鸾鸟的过去，你们自己就能做到呀。”
这话让烈未和叶珏都愣住了。“什么意思？”
“这位巫师身上似乎有不少好东西。”山神狡猾的打量着烈未。“除去腰间这把千年斩泉剑不说，你的怀里还藏着另一件宝贝不是吗。”
烈未看了看腰间的短剑，又歪着头看了看山神，茫然的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件事物。“你说这个？”
那是一方破旧的铜镜。想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流逝，镜面已经锈迹斑斑，反映不出任何影像。
“这个可是无价珍宝。”山神接过铜镜，伸直手臂将它郑重展示在三人面前。“此镜是上古大巫师巫咸的宝器咸王镜，透过它可以探知前尘旧忆。”
“哦！”烈未配合着他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收起了表情，有点为难的说道。“我虽然曾见过师傅端着镜子看，可是并不知道它的用途，当然也没法使用它。”
“啧，果然还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家伙呀呀。”山神摇着头咂了下舌，叶珏也赞同的跟着点了点头。
烈未急了，修行不够也不全是他的错呀，“你们懂什么，巫术这个东西是需要岁月累积的，师傅已经是老头了，当然会用啦”。
糟糕，说师傅是老头会被揍得，他赶快捂住了嘴。师傅明明就不在身边，这纯粹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山神，你知道方法的吧。”叶珏又犀利的追问，这个爱卖弄的家伙，说话总是留着点，完全是他讨厌的类型。
“嘿嘿，当然知道。”山神假装捋着不存在胡须说道，叶珏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咸王镜的使用是需要拥有神力的鲜血做引的。”
“神力？”
“对，有神力的人将血滴在镜子上，然后放上想要窥视之人的身上之物，划出咒符就可以了。”山神终于老实讲出关键，“半吊子巫师，应该会显咒吧。”
“当然会。”烈未哼了一声，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刚才被半吊子轻易抓住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大仙。”
“我是故意让你抓住的！”山神涨红了脸，拿着烟管对着烈未就敲了下去。“年轻人不要太嚣张。”
烈未脚下轻快的一闪就躲了过去，正要还击的时候，脸庞飞过了一个东西，咣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那是刚才为了钓山神而找来的破酒碗，烈未对这种话题无法进展的情况真的很生气。
本来就有点开玩笑意味的两人，在看到叶珏冷冽的神情后赶紧停了下来，那寒冰一样的眼眸让人背脊窜起一丝凉意。
“咳咳！”山神理了一下衣襟，这家伙居然拐的身为大神的自己和他打闹起来，真是有失体统。“至于鸾鸟的身上之物，这个要你们去找他取来。”
“鸾鸟的羽毛可以吗？”叶珏想起了刚才的景象。
“可以。”山神嗯了一声，“随身之物都可以。”
叶珏看向烈未，烈未点了点头，刚才那里应该掉了不少鸾鸟的黑色羽毛。“问题是神力之血吧，我可没有神力。”
“就是呀，神力之血怎么办呢。”山神故意装出一副愁容，却用眼睛偷偷地瞟着叶珏。
“对了，你不是山神吗，用你的血就可以了。”烈未恍然想起了眼前这个只知道作怪的家伙的真实身份。
“喂，我可是山神，山神呀。”山神拿长长的烟杆敲了敲地面，义愤的说道。“是管理着这华山一系的大小无数座山的伟大的山神，怎么可能随便将血给人类。”
“小气什么，取两滴血又不会怎么样。”烈未已经抽出短剑抓住了山神的胳膊。
“喂喂，住手！你想对神灵做什么！”山神惊慌的挣扎起来。
“这山无法恢复对你来说也是头疼的事吧，你就贡献两滴血吧。”烈未毫不放松对他的钳制，两人就这样纠缠着扭在了一起。
“停停！要有神力的血找他就可以呀。”山神大喊着指向了叶珏。
瞬间，烈未停止了动作瞪大了双眼，拥有神力的血是什么意思？
“你是神仙吗？”烈未呆呆的质问。
叶珏表情凝重的轻轻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