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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呼唤(三)

紫芫被肩膀处的剧痛侵袭无法挣脱,只好用妖气缠在头发上纠结成发鞭,对着钳住自己的手臂猛抽了下去。谁知发鞭却在还未碰触到对方之前就被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瞬间碎裂一地。

这是两人之间妖力的碰撞,悬殊的实力之差让紫芫毫无反抗余地,她那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里泄出了几不可闻的呻吟。

“你不是和!”

在将紫芫抓住之后,妖怪终于察觉那不是自己呼唤的人。

“不是和!不是和!”

他左手擒着紫芫的肩膀,指尖深深嵌入其中,右手抱着头拼命摇摆,紧接着仰天发出一声巨吼。

“啊啊……”

那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悲恸吼叫,两行泪水从血红的双瞳中流了出来。

谁都不曾见过这般光景。

发了狂的妖怪,流着泪喊出绝望之声。那被反复呼唤的名字像飞刀一样刺入在场三人的肉体,痛彻心扉的悲伤冲刷着神经。

下一瞬悲鸣转化成了更深的愤怒,他的两眼射出凶狠的红光,右手利刃般的爪尖高高举起,对着紫芫的脖颈就刺了下去。

“你不是和!你根本就不是和!”

利爪落下,发出“铮”的一声划过金属的巨响,是烈未的剑。

烈未双手紧握短剑,乘妖怪没有反应过来,就使劲照着他抓住紫芫的左臂劈了下去。可是剑刃碰到的却不是柔软的皮肉,而是坚硬如铁的粗糙肌肤,剑锋无法刺入只是顺着手臂滑下,竟然连印子都没有留下。

好在他使得力气够大,妖怪的左手被狠狠一劈,顿时松开了桎梏住紫芫的爪子。烈未还来不及伸手去扶断了线般瘫倒的紫芫,就被一只大手抓住脖子提到空中。

“呜!”

“可恶的人类,把和还给我!”妖怪单手钳住烈未,狠命的往后一甩。

烈未觉得自己的内脏好像都被震碎了,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的青红的脸上都冒起了青筋。他用双手拼命拉扯箍着脖子的巨爪,但是意识却开始飘离,最后一刻脑中又闪过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要逞强进山呢。

“住手!你找的人不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钻进了烈未混沌的脑中,一张冷漠疏离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他挣扎着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在干什么?

那种瘦弱的身躯为什么要冲到妖怪面前?

快逃呀!

烈未想要大喊,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和不在这里。”

白色身影走到那个妖怪面前,伸出手放在了擒着烈未的黝黑手臂上,黑衣妖怪突然就停止了泄愤般的疯狂,双目盯视着眼前的人。那是个有点不可思议的画面,一人一妖无声的对视,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止了。

“快点离开吧。”声音更低了一分,烈未惊讶的发现,一直都毫无表情的的脸上此刻却满是怜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子流露出感情。

奇怪的事发生了。

红着眼的妖怪居然就这样仍开了手中钳制的烈未。“咳咳……”,跌落在地上的烈未因为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个红眼黑衣的妖怪默默转身走向深林中,黑色羽翼在地上拖曳,留下了一道痕迹。

“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沙哑的呼唤声随着他的身影渐渐飘远,也带走了黑云似得妖雾,树林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白衣男子注视着他走远,才回身扶起了受伤的紫芫,脸上则又变回了那毫无表情的样子,甚至看到紫芫肩头渗出的鲜血也只是神色略微凝重了而已。

他到底是什么。烈未终于平缓了呼吸,心里无限扩大的疑惑也随之而出。

“你刚才做了什么?”

应对他的是一阵沉默。男子根本就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专注着紫芫肩膀处的伤口看来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

烈未等了半天,发现现在似乎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拉长脸主动凑了过去。“我来看看吧。”

男子只瞟了他一眼,就让到了一边。

烈未俯身扶过紫芫,发现她肩臂上被爪子撕裂的伤极深,伤口还有着不易察觉的青黑色。妖物的爪子都是有毒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和一个小小的瓷瓶,先用布擦干净伤口附近的血迹,随后拔下瓷瓶的盖子,轻声对着紫芫说道。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看到紫芫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烈未才轻轻将瓶子里的药粉倒了些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唔唔。”似乎有男人的声音从紫芫的喉咙里泄出,却几乎听不真切。而她苍白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薄的冷汗。汗珠顺着眉尾滑到那条蒙在眼睛上的紫色纱绢上,又慢慢滑过毫无血色的脸庞,好像泪痕一样。

一个是能轻易平复发狂的妖怪的人类,另一个是有着许多隐情的女妖,自己究竟遇到什么,烈未根本想象不出来。

上好药之后,他仔细帮紫芫包扎起来,并扶她靠在了树上,休息对现在的她是最重要的。他还从没给妖怪治过伤,不太确定药是否会发挥功效,但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白衣男子在一旁看着烈未颇像回事的止血包扎,从始至终眼中都带有着审视。

“你呢,受伤了吗?”烈未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小瓶,刚才被妖怪抓过的颈部现在正火辣辣的疼着,要吃点驱毒药才行。他看向在一旁盯着他的男人,那身洁白的长衫此刻也沾染上尘土,但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淡然的神色与这片恢复了幽静的树林倒是相得益彰。

男子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巫师,我们谈一谈吧。”

这个阴沉的男人第一次主动开口和烈未说话,语气似乎还是不太友好,不过烈未不打算计较这些,也许是因为他浑身本就散发出了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吧。

“是烈未。”

男人凝着眉,有点不解。

“我的名字叫烈未,不是什么巫师。”

“原来你不是巫师,怪不得刚才的结界那样不堪一击。”男人点了点头,好像能接受了。

“我是巫师!当然是巫师!”烈未咬牙切齿的纠正他,感觉到自己脸部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吧。“你的名字呢?”

男人直视着烈未,停了一瞬才开口。“叶珏。”

终于有点能对等的感觉了,烈未松了口气。“她叫紫芫吧。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山里?”

然而抛出去的对话又被单方面打断了。

“巫师你要除掉刚才那个妖怪吗。”

烈未扯动了一下嘴角,放弃了自己的问题,没好气的回答。“我确实是为了他才进山了,但是并不打算除掉他。”

“嗯,似乎也没有能够除掉他的力量。”叶珏又点了点头。

“你是在故意找我的茬吗?”烈未终于忍不住的反驳他,紧握的双拳抬了抬又放下了。虽然想着打一架也比这样被冷嘲热讽的好,可是对方是个羸弱的书生,下不了手呀。

看到他一阵红一阵青的脸,叶珏发现他在想什么真的很好猜。

真是个简单易懂的人呀。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再理会他无法管理的激动,叶珏又接着问他。

烈未垮下肩膀终于放弃了。想和这个人交流,看来只能顺着他的主导继续下去了。

“先查一下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吧。就算是妖怪,也不是都该被除掉的。”

不知道这话哪里有问题,叶珏那刚才还有点捉弄人的眼神,突然定定的看向烈未。

不太明白他沉默的意义,烈未耸了耸肩膀,接着说道。“总之我会找找看恢复他的办法,希望不要发展到必须除掉他的情况。”

不仅单纯,还有点愚蠢,竟然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盯视着烈未的视线收了回来。

身为人类怎么能对妖怪发善心呢,曾经如嘲讽般的话语又出现在叶珏脑海里。有鄙视人类善意的妖怪,也有怜惜妖怪的人类,妖与人都是矛盾的存在呀。

“这不太像是刚才突然拿着剑就冲上来的人所说的话吧。”叶珏甩出了一句冰冷的话,心里却放下了戒备。

“我那是突然看到她的头发缠在你身上呀,而且还是在这种阴森的山林里!”烈未红着脸替自己辩解,可是叶珏完全不愿相信的样子让他觉得好像是白费力气。

“我来帮你吧。”

一阵沉默之后,叶珏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轻轻拍掉沾在衣衫上的尘土。

“什么?”烈未愣愣的反问。

“弄清楚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呀。”叶珏理所当然地说。“你姑且算是帮过紫芫。”

“喂,什么叫姑且,我确实是帮了你们吧。”

“最后还不是快死的时候,被我救了吗?”他白了烈未一眼,“好歹说声谢谢怎么样?”

他用了刚才烈未的话,看来确实是故意在找茬吧。烈未开始认真思考,真的让他帮忙的话,估计以后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了吧。

“走吧。”叶珏打算既然要插手就早点解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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