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多九思才起身,轻轻的将袖子从多余人手里拉出来,打开门唤了一声:“师兄。”
顿时一道白光闪过,门口多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少年,背后背着一把剑,身着袖口和领口绣有海蓝色滚边花纹的白衣,腰间冰蓝色玉带上挂一个黄色的酒葫芦,浑身上下无处不显得随意与懒散,一头墨发只用一根乳白色的玉带随意扎起一束,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额头,只留下一双放荡不羁的眼睛。
果真人如其名,白玉,只不过是一块还未雕琢的玉罢了。
他斜靠在柱子上,望着泛白的天边,无心道:“大半夜的赶回来,竟然只是为了看你妹妹,那还叫我出来什么事情,我可和你妹妹不熟。”
多九思微笑道:“我也不想让你们熟,只是想请你帮我取一件衣服,在我屋子左边的柜子里。”
白玉不屑的看了眼多九思道:“我只是担心,所以跟来保护你的安全,可不是来给你跑腿的。”
多九思脸上挂着以往那恒古不变的笑容,有些凉凉的道:“师兄恐是误会了,师弟我怎敢让你跑腿,只是师弟我答应要陪着妹妹,这深更露重的,万一着凉了,岂不是不安全了,何况我们还是私自下山。”最后一句话任谁都能听的出来有点戏虐和不怀好意。
白玉望着天边的目光稍微一顿,嘴角微不可闻的抽了抽,随后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若无其事的说:“少拿那件事来威胁我。”
“不敢,不过师兄既然不去,师弟我也没办法了。”说完,多九思微笑着,转身关门。
“哎……”白玉转身,门却已经关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年将多九思关在玄剑天宗门外,救回来后,整整昏迷了半个月,差点要了多九思的命,简直是九死一生。
之后,他便一直将多九思的安全放在首位,所以,即使知道偷偷下山要受罚,他也只能跟来。
回忆散去,眼里一片清澈,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一口,随后又是懒散模样,似是随和,更多的却是放浪不羁,望了一眼发亮的天边,天命所归,凡人不能擅改么,那我就不做凡人。
远远听到多九思传音:“天亮拿来就好。”
白玉脚下一顿,无奈的叹口气,继续向前。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多余人就行醒了,她呆呆的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阵泛酸,果真是梦。
门开了,有人进来,她也没理,只是睁着眼睛呆呆的躺着,心里闷的发堵,发酸。
“如此时辰还不起床,小心太阳晒屁股哦。”那声音有些戏谑,有些宠溺。
多余人想都没想就回道:“晒就晒吧,屁股有什么好晒的。”
刚说完,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慌忙起身看向来人,眼睛睁的大大,有些滑稽。
忽然,轰的一下,脸上飘起几朵红云,多余人慌忙捂住脸,似乎又觉得不够,一把扯过被子快速将自己盖住,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究竟怎么了,怎会如此不害臊,说出那样的混话,竟然还是说给自己哥哥的。
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哥哥真的回来了,昨晚不是梦,他没有骗她。
多九思将盛了水的盆子放在一边,走至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那将自己裹在被中的人,未在答话。
多余人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一直静静聆听着房中的动静,可是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了,竟然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哥哥已经走了,多余人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加惆怅。
她慢慢拉下被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温暖的笑脸,虽然她读书三千多卷,但是用她所有知道的美好词汇来描述他,也是十分贫瘠吃力的。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
即使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犹如天边高月,整个一浑然天成的仙人。
多余人红着脸,有些抱羞的唤道:“哥哥。”
“将自己闷在被子里那么久,不怕闷坏么?”多九思仍然笑着,声音却凉凉的。
“没,没有。”多余人低声道。
多九思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也未在多话,淡然起身。
多余人些慌乱的抓住那雪白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看着多九思。
多九思回头静静的看着多余人,良久,轻轻的将衣角扯出,但是他没有离开,而是拿了毛巾放在水中打湿,然后回到床前,开始认真的给多余人擦脸。
那浓密的眉毛有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长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像蔷薇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如珍珠一般白皙的皮肤,那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多九思擦的很认真,一丝不苟,就像是在临摹一件世间仅有的艺术品。
多余人没有说话,没有拒绝,她静静的躺着,任由多九思一下一下擦拭着自己的脸颊,毛巾是温热的,她的心也是温热的。
“我看你睡的还算踏实,便去向爹娘请了安,顺便去打了洗脸水。”
她静静的听着多九思的话,他是在解释,解释他刚刚为什么不在。
多九思就那样一直微笑着,很是温柔的给多余人擦完了脸,将毛巾放在水盆中,又从旁边端过一个盘子,用红色的丝巾遮着,递至多余人眼前,。
多余人坐起身,望着盘子,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嘴唇,小心翼翼的掀开。
那是一件红色的流苏裙,层层叠叠,上用冰蚕丝绣着白色不知名的花纹,边上坠的砂砾大小的的珍珠,腰间玉带之上全是用金线穿珠手法秀着图案。
多余人惊喜的看着盘子里的衣服,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原来哥哥都记得,他记得她喜欢穿红衣。
“喜欢么?”
多余人盯着那衣服,激动的点点头“嗯。”
多九思满意一笑,“喜欢就穿上。”
随后起身出门,却还记得将脸盆一并带走。
多余人小心翼翼的托起衣服,当即惊讶道:“这么轻。”
衣服上有那么多细小的珍珠,怎么说也得有上万颗,本以为会有些厚重,没想到比平常衣服还要轻上三分。
她抿嘴一笑,有些小骄傲的钻进屏风后面,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比较青涩的身体。
多九思出来以后,便在门外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他望着对面的秋千,似乎看到了小时候。
一个红衣小女孩望着天空问:“哥哥,你说外面的天空还是这么蓝吗?”
旁边小男孩答道:“山外青山楼外楼,人外有人天外天。”
“哥哥,你说我也会有看到山外山,天外天的一天吗?”
“会,总有一天,哥哥带你去看。”
那一刻,女孩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美好。
但是后来,却只有女孩一个人,依然一身红衣坐在秋千上,望着天空,折着纸鹤。
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白玉却已经坐在了对面,看着千金阁啧啧两声:“你那位祖先还真是奇人。”
“那是有先见之明。”
“说的好像你家祖先能掐会算似的?”
“不然呢?”
“呵,还真是让人无语。”白玉摇了摇头,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轻泯一口。
“花娘子的酒,果然名不虚传。”
“我倒是好奇,花娘子怎的将酒卖与你喝。”
“为何不可卖与我喝?”
“你给钱了么?”
白玉将酒葫芦轻轻摇了摇,面不改色道:“人家花娘子气质高雅,视金钱如粪土,怎会与你一般斤斤计较。”
多九思笑着摇了摇头,师兄向来如此不羁,喝了人家十几年的酒,又怎会朝夕买账。
闲谈间,门开了,多余人一身红色流苏裙,缓步而出,两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一双眼睛似乎钟天地之灵秀,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垂在后背,直至腰下,泛着幽光。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有些青涩,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十指纤纤,肤如凝脂,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天边高月般脱俗的气质。
从小到大,多九思一直都知道,他妹妹喜穿红衣,且从来只穿红色的衣服,还记得她说:“哥哥,红色的衣服喜庆,穿着不孤单。”
所以他也只为她准备红色的衣服。不曾想穿上这红色流苏裙的妹妹,使那百花都失了颜色。
多余人见除了多九思外还有一人,且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脸颊发热,低了头。
多九思上前挡住白玉的视线,将多余人耳边的碎发拂于耳后,温声道:“来,今天哥哥替你梳头。”
多余人偷偷看了多九思一眼,轻轻点点头,坐在了一边石凳上。
白玉也觉得有些不妥,喝了口酒,移了视线,漠然之极。
多九思拿了梳子,一缕缕,一根根,极为认真的梳着满头黑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将耳后两股头发高高束起,并打了一个很好看的结,其余头发直直的垂着,顿时多了一丝英气,风乍起,墨发飞扬,风华绝代。
多九思有些看呆了。
“时候不早了,在不出发,可是准备露宿野外么?”
多余人一听,有些疑惑。
“这是师兄白玉,你可直接唤他师兄或者白玉。”多九思为其介绍道。
“白玉大哥你好。”多余人自小便在王府里未出过门,又少与人交谈,幸好读书多,了解一些礼仪邦交,但第一次行礼,难免有些生疏。
白玉撇了一眼多余人那僵硬的姿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