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迎面扑来一股腐朽的味道,来人一身紫色烟花般的纱裙,三千青丝随风而动。脖子上带着一颗紫色的铃铛,面容更是精致到无可挑剔。
大门打开的瞬间,她皱了皱好看的眉,随即抬脚往里走,却是怎么也进不去,她伸手触摸了一下,原来是一层隐形的结界,略微一思索,双手快速掐出一个手决在结界上轻轻一点,慢慢的结界融化出了一个缺口,身形一闪化成一股紫烟迅速进入其中,随后结界迅速融合,消失不见。
她一路来到第十八层,第十八层没有令人恶心的腐朽味道,却连空气中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看到了第十层里关着的人。
那是一个女子,她的头垂的很低,双眸紧闭着,全身上下被一根极细的发着幽光的锁链捆绑在十字柱上,锁链的两端还穿过她的手骨锁着她的双手,手腕上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正在慢慢往外渗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汇成一股,慢慢的往外蔓延,一点一点,似乎在为女子挣扎,又似乎在为女子不屈。
长长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但是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苍白的嘴角早已干枯的斑斑血迹,一身红衣服经不住锁链的摩擦,早已与血肉一起模糊成一片,破烂不堪。
但从完好的半片衣角来看,那衣服完好之时定然不是俗物。
看似没有生命气息的她,却浑身发散这着不容置疑气势。
紫衣女子还要往前走,结果却触碰到了第二层结界,然而这一次,不管她怎样用力,结界都纹丝不动。
猛然间眼睛里迸射出嫉恨的光,胸膛剧烈起伏,犹如狂风怒吼,似乎要席卷世间一切,她死死的盯着被锁链锁着的女子,眼里的风暴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良久,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那里已经平静无波。
她不在试图靠近,而是站在结界不远的地方,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梵曦瑾萱,锁魂链的滋味不好受吧,这可是他亲手锁上去的,就是怕你逃了出去,涂炭生灵,祸害苍生。怎么样?这地方还住的习惯吧?”
那红衣女子依然双眸紧闭,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无动于衷。
紫衣女子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道:“也是,他给你选的地方,就算是那万恶之渊,想必你也是甘之如饴的,何况这浮屠塔第十八层可是他亲手为你建造的,在这里住着,你一定更有家的感觉吧。”
突然周围的空气急剧下降,紫衣女子脸色聚变,一手抚在胸口,嘴角缓缓流出了血,她死死的盯着那个自她进来连眼皮都未动过的人,良久,笑出了声音,有些歹毒的道:“呵呵,好一个九天帝姬,不愧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人,都这样半死不活了,还能不声不响的伤了我,这下……咳咳……这下我就不用担心你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后一句话却有着莫名的庆幸,似乎真的庆幸眼前之人没有死掉。
画面一转,一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殿,此时张灯结彩,人山人海,都在说着恭喜之类的话,一对新人从烟雾缭绕的远处缓缓而来,给人感觉,那是一对堪称天造地设的壁人。
因为太远,还没看清两人的眉目,画面再次转换,在朦朦胧胧的一个美得不似真实的湖边,正是那个先前在牢里的红衣女子,她的衣服有些褴褛,对面站着很多人,那些人个个手握兵器,一脸警惕,似乎时刻准备开战。
她就那么一个人站在哪里,红衣翻飞,墨发微扬,清冷孤傲,绝世而独立,对于眼前的众人是那么不屑一顾,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天边的一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良久,微微垂眸,没有人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凉,轻轻仰头闭上眼睛,却还是有泪溢出眼眶,这时的她,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悲凉,似有天地同哀的气势,那些刀剑相指的人,也慢慢的没有了开始的凌厉。
忽然,人群中爆出一句:“大家小心,切莫被此魔女给蛊惑了。”
突然,她以王者的姿态霸气转身,眸睨眼前众人,发丝飞舞,血红色的瞳孔华光乍现,早已没有了任何波澜,你说她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也好,如梦似幻也罢,总之美而不妖,妖而不艳。
她就那么以王者之姿俯瞰众人,直到众人感觉空气都要枯竭的时候,她红唇微勾,冰冷一笑:“如我不死,尔等逼我今日之恩,梵曦瑾萱万年不忘…万年不忘……”
语毕,纵身跳入湖中,溅起万千水花,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冻结,众人不可置信的望着没入湖中,片刻便消失不见的红色身影,瞳孔猛缩,纷纷倒地,口吐鲜血。
半响,池水恢复了平静,独留空灵又冰冷的声音似魔音一样围绕着众人,“万年不忘…万年不忘…”。
浑身冰冷,如置冰窖。
“啊……”一声尖叫,多余人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坐了起来,额角挂满了汗滴,心有余悸。
又是哪个梦。
从懂事的时候起,她真的是吝啬的一个梦都不做,八年时间,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也没有入过她的梦。
但除了满月。
满月便是她的噩梦,每个月的满月日十五,她会做梦,而且是一做便做了十几年的梦,梦里总是有个看不清长相,但一眼过去便能肯定那是个容颜绝世的女子。
那个绝世而独立的红衣女子,或伤痛,或冷情,梦里的她虽然不真切,表情不曾外漏,但自己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心里的疼痛,是那么绝望与哀伤,那么撕心裂肺。
每次醒过来,感觉总是那么真实,就像是那一切,她都亲身经历过。
突然,门开了,但见一白衣男子缓步而入,犹若凌空而来,足不沾尘,白衣如雪,气质淡雅,人似天边皎月般散发柔和洁净的淡淡光芒,俊美得不似凡人,神情间也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与平静。
不知九天之上的仙人是否即是这等模样,他袖手一挥,刹那间,灯光闪耀,屋里亮如白昼。
?忽见帐帘一掀,白光耀眼,仿若一轮皓月破帘而入,照亮这小小的床账,猛然刺痛她的眼睛。
犹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响起:?“小妹。”一双眼睛亮若星辰,那里有些无尽的思念与关爱,正注视于她,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人没有得到回答,便再次唤道:“小妹?”
多余人愣愣的盯着那人,虽然八年未见,但她一眼便已认定,他便是她的哥哥。半响,有些不敢相信的呼唤道:“哥哥,是你吗?你回来看小妹了么?”
那人勾唇一笑,犹如雨后阳光,甚是明媚,他看着已经长大,清丽脱俗,容颜倾城的多余人,张开双臂,微笑道:“是的,哥哥回来了。”
这怀抱,八年了,她日也思,夜也想,难道是她思念过度,出现幻觉了么?
望着那久违的怀抱,管它幻境也好,梦境也罢,多余人没有任何犹豫,赤着双脚跳下床,扑进那人怀里,才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哥哥,真的是哥哥。”
眼睛里涩涩的,有些难受,心里酸酸的,有些委屈。
多九思用手轻轻拍打着多余人的背,有些怜惜的擦去了多余人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温声道:“乖,哥哥在这里,小妹不怕。”
那一刻,他很庆幸,他庆幸自己半路没有休息,而是不停的御剑赶回来。
“嗯,不怕,我不怕。”
嘴里说着不怕,心里却怕的要死,她怕一松手,又是自己一个人。
“地上凉,快到床上去。”
“不。”多余人将头埋在多九思怀里,狠狠的摇了摇,那纤细的手臂抱着多九思紧了又紧,说什么也不愿松手。
多九思有些自责,八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小妹在干什么,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冷,有没有长高一点。但碍于师尊有令,不得允许,不可下山,就连家书也不能递。
虽然他偷偷用过传音术,但是后来都无踪迹可寻,怕是失败了吧,不然家里不可能不回信的。
当掀开门,看到满屋的纸鹤时,他是震惊的,心底无比的震撼,可想而知,八年时间,小妹是怎样过来的。
愧疚感阵阵袭来,他温声道:“乖,听话,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走。”
多余人半信半疑的松开手臂,却紧紧的抓着袖口,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抬头看着多九思,似乎在确定这句话的可能性。
多九思微微一笑,弯腰抱起多余人,轻轻的放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来为其盖上。
那目光温柔的简直能掐出水来。
“没事了,天还早,小妹在睡会儿。”
“不。”多余人又摇了摇头,紧紧抓着多九思的衣袖,始终盯着多九思,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她想,就算这真的是梦,她也要多梦一会儿。
“小妹不怕,你在睡会儿,哥哥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等你睡醒了,哥哥带你去看雪。”
多余人似乎有些看累了,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多九思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多余人突然猛的睁开眼睛,抓紧了衣袖,不安的看着多九思。
多九思紧张的问道:“小妹,怎么了?”
多余人微微摇了摇头,慢声道:“我知道这是梦,这是八年来我第一次做梦梦到你,可是,哥哥,我真的怕,你知道吗?每次睡眼之中看到你的身影,我都不敢醒来,我怕我醒了,你就不在了,而且皇都已经有近千年未下过雪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是她的哥哥,妹妹已经长大,做哥哥的却未能陪着她,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
多九思尽量的扯着嘴角,不让笑容那么抱歉,将那瘦弱的小手握住,微笑道:“不怕,是真的,这不是梦,哥哥不骗你,等你睡醒了,哥哥就带你去,你好好睡,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
良久,多余人才道了声“好。”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