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苒走后,江月楼就回去收拾那些狼藉的锅盆碗筷了。站在阳台上的洗碗池旁,他不知不觉失了神。
这么多年了,辗转几座城,始终对苏州恋恋不舍。在这里上大学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这里有一个他念念不忘的人,一直没离开过。
毕业之初那两年,江月楼一直坚信着,用不了多久等自己混好了,一定会鼓起勇气去追她,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喜欢她那么多年,确实没有认认真真地去追过她,哪怕连一个堂堂正正的表白都没给过,因为他害怕,他怕万一她真的答应了自己,而自己却不能给到她想要的生活,岂不徒增忧伤,让人家跟着自己受委屈。如果她明确地拒绝了,又怕以后不能再做朋友了。
她有男朋友了,江月楼知道,可他依旧放不下,依然努力着。直到听说她要结婚了,他才意识到,一切都来不及了。那时是真的心痛到想撕开胸脯,把那狂躁跳动的东西掏出来,扔进江河,随波逐流到那漫无边际的大海里去漂泊,而自己也刚好做一具行尸走***无目的地游荡。可是不能,人活在世上,肩上是担着责任的,生命中也不单单只有爱情。既然还要留着那颗心,那么理所当然要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一个埋藏在深处的,很重要的位置。
他原本以为不会再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了,顶多能拖多久拖多久,实在到了不被允许的时候,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生子,一辈子平平凡凡罢了。直到陈苒的出现,他那尘封着的心开始慢慢松动,有几次有某种力量几乎就要将他所有的防备都击碎了,却依旧被一种强烈的执着挡了回去。那就是江月楼内心深处对于她的执念,因为当初对她有过承诺,哪怕是非正式的,却是他唯一可以留下的关于她的东西,或许是还在天真地等待着某种可能吧。
他本以为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事,任何所谓的别人都不能够来干涉。但是他错了,任何人都不是孤立的,任何关系也都不会是单方面的。
他的所有心思她都懂,而且在蛋蛋告诉她陈苒打听过关于她跟江月楼之间的关系之前,她也还在自私地认为多一个人喜欢自己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这座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城市里会多一份安全感。她也曾庆幸江月楼没有像那些所谓勇敢的男生那样,不顾各种场合去表白,去追求她。那样她势必要给出一个明确的关系说明,然而那种关系是谁都不能保证是否能够长久的。
她希望他们之间能有一种关系,可以超越男女之间的,没有欲望,没有得失,像是朋友,又比朋友近一些。所以她不去拆穿,也不去回避,哪怕和别人结婚了,也还是在心中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直到见到陈苒的前一刻,她还是固执地认为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见到陈苒之后,她才意识到,不能让两个不可能的人的私心,去折磨另一个无辜的人,那对于大家都是一种不公。所以她选择去和他把一切都说清楚,不去回避任何角落,因为有些东西只有敢于直面,才能真的认知,才能真的释然。
都大概猜到了对方来的目的,原本以为彼此都会很尴尬,可见了面之后却没有。特别是萧文允那句:“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你的心思我懂,别再惦记了,是时候该去抓住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了”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理解了那句电视上经常用的一句经典台词:“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占有,而是祝福,倘若真的不能在一起,那么自己的幸福便是对另一个人最好的祝福。”
在敞开心扉跟陈苒相处了一天之后,江月楼越发地觉得她是一个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倾其所有去爱的女生,原本遇见她就应该算是自己的幸运了,又怎能想到以何德能来得到她的倾心。而自己虽一直刻意地保持着让某种关系不要那么近,却不知道从何时起,陈苒已然悄悄地溜进了自己的心中。
若非如此,为何当初陈苒让他帮忙出节目时他不拒绝?若非如此,为何当初陈苒要去他家玩时他不拒绝?骗谁也是骗不了自己的,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一阵微风掠过阳台,将失了神的江月楼吹醒,一抹微笑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的脸上——幸好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该收拾的收拾得差不多了,江月楼给陈苒打了个电话,问到学校了没。
陈苒回复说:“早到了,你碗刷好了?”
“刚刷好。”江月楼说。
“又会做菜,又会刷碗,真贤惠啊!”陈苒夸赞道。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讨了个……”江月楼刚要说什么,又没有说下去。
陈苒追问道:“讨了个什么?”
“没什么。”
“不行,我听到了,快说嘛,讨了个什么,我也有强迫症,不说我晚上会睡不着的。”陈苒娇气地说着。
江月楼犹豫片刻说:“你让我说的哈,不能怪我哦。这不讨了个吃货大小姐当女朋友吗,又指望不上,只能自己动手喽。”
“还说我,你不也是上网现学现卖的么,不过学得还挺快。”话说到一半,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事,心中一股暖流由下而上,涌上脸颊,烧得通红,莫名的笑意伴随而来,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娇滴滴地说:“讨厌,谁说要当你女朋友啦?”
徐甜甜跟吴静正看着电影呢,听到这一句,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掉在地上还不停地蹦跶。两人不约而同地学着陈苒的语气大声朝她手里的电话喊道:“讨厌,谁说要当你女朋友啦?”
“去去去,看你们的电影。”陈苒立马捂住手机话筒,冲她俩挤眉弄眼地说。
虽然陈苒用手捂住了话筒,但江月楼在那头还是能够听得清,笑着说:“打电话时要注意哈,少说甜言蜜语,当心在宿舍拉仇恨哦。”
“放心,我是负责听甜言蜜语的,说的重任就交给别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以为是在面对面,完全没有感觉是各自拿着手机的意识。这对江月楼来说还是第一次,平时打电话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再见的,虽然见过身边不少人爱煲电话粥,但自己却从没觉得手机的通话功能还能用来聊天。
陈苒就趴在窗口,手中拿着手机,跟对面的江月楼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地还要发出一串天真烂漫的笑声。正巧这时张艳梅回来了,一推门同样是兴高采烈地喊道:“姐妹们,我回来了……”
一抬头看见陈苒正在满面春光地打电话,立马收住嗓门儿,脚步轻盈地走到徐甜甜跟吴静旁边难掩喜悦地说:“答应了,答应了,他答应了。”边说还边拍两人的肩膀。
两人一头雾水,徐甜甜有点抓狂地抱怨说:“怎么安安稳稳地看个电影就那么难呢。”然后把电影暂停,回过头来冲着张艳梅说:“说吧,你又有什么喜事了,谁答应你什么了?”
张艳梅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凳子搬过来,凑到那两个人旁边坐下来说:“我男朋友答应毕业后来苏州找工作了,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又不用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了。你们说是不是喜事?”
徐甜甜跟吴静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刚巧这时陈苒也打完了电话,看到张艳梅正讲得欢,也把凳子搬过来,想凑凑热闹:“艳梅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张艳梅百说不厌地又把她男朋友决定陪她在苏州找工作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苒有些疑惑地说:“之前你不是说他一直坚持让你去南京工作的吗,怎么这么快改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扭不过我吧,反正只要他答应了就好。”说着,脸上的喜悦退却了许多,神色有些失落地说:“可是他说快毕业了,要忙着做毕业设计和写论文,周末还要做兼职,想攒点钱当作找工作的资本,让我毕业前先不要去找他,怕没时间陪我玩。”
陈苒半信半疑地问了句:“有那么忙吗?大半年不见面,你能忍得住吗?”
“不会啊,寒假我们就能见到了呢。”说完自己的事,张艳梅想起了刚进门时看到陈苒打电话的表情,八卦地问道:“说,刚才跟谁打电话的,笑得那么甜蜜?”
陈苒只顾着笑,什么也不说。徐甜甜忍不住抢话说道:“这还不很明显吗,当然是你所谓的农民工,江学长啊。”
“可以啊,前几天还是连电话都不接,现在就开始煲电话粥了?这些男人还真是善变啊。”张艳梅笑嘻嘻地望着陈苒说。
“那必须的,追求我们苒苒的男生能组一个合唱团了,一个老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徐甜甜夸张地吹捧道。
看到她俩那高兴的劲,吴静也忍不住玩笑道:“感情今天是桃花节啊,桃花运扎堆,个个红光满面。”
徐甜甜手托着腮,一脸羡慕地说:“是呀,什么时候桃花能落在我的头上呢!”
张艳梅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你这么可爱,到社会上绝对是抢手的宝,而且肯定不会遇渣男的,一来肯定是个大暖男。”
“真的吗?”徐甜甜有点兴奋地问道。
陈苒跟吴静也频频点头,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