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胸腹就像被划出一道裂缝,我立即从床上起身,咬紧牙龈。
忽然,头脑深层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既有乐感,又强烈得有些骇人,像是一只鲸鱼的叫声。我试着清醒,目光看向窗外,视觉顿时茫然了。这个早晨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阴沉。
我压制住急促的呼吸按了一下床头的紧急按钮。
过了一会,秦思燕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和上次她进来的场景几乎一样。
“我要出院。”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她起先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脸的疑问,接着特意加重了语气:“你黑眼圈这么大,是不是昨晚没睡觉,在医院睡不安稳吗?”
她似乎盯着我的头发,刚从要命的梦魇里醒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已经乱成一团。
“从离开城市到现在,我的心没有一刻是放下过,就像是被神秘人监视着,我觉得我可能有危险,我必须得回去。”
她犹豫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你的遭遇,也完全明白你担心的事情,你大老远跑来这个陌生的地方肯定会不安,但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她的语气似乎很真诚。
不过,现在轮到我微微皱眉了,因为我处于一个无法开脱的境地,那张警告的纸条无法判断其准确性和目的。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你过来啦!”秦思燕目光看向门外,我看见刚刚想进来的秦泰,他的眼神似乎与秦思燕对上了。
“他说是你的书迷,似乎很喜欢你——的作品。”她居然停顿了一下。
“今早他就赶过来了,他怕吵醒你就没进来,我要先去忙其他事了,我会抓紧帮你安排复查,如果检查结果无误,你就真可以回家了。”
秦思燕离开后,秦泰才开口说道:“怎么您要回去了?”
“嗯,我打算今天就离开。”
“你是不是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了,如果要做车需要提前一天给车站打电话。”
“噢,那只能明天了。”我不能告诉秦泰我有解离症,他可是我的书迷。
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冻得浑身哆嗦。秦泰走到窗前把玻璃窗拉上,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好像在想什么事。
“奇怪的天气,小镇广播说今天是晴天,可是太阳也不见出来,看着像是要下大雨一样。”
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气味,我发现桌上摆放着红白相间的花,房间里可以闻到那股清淡的气味,我站立起来走到桌前,“这花是你买的?”
“不。”秦泰说:“我进屋的时候好像就摆桌上了。”
我凑近了闻了闻,有些刺鼻。我看见花束中间夹着一张纸条,我最后一丝防御也被卸下了——又是我的备忘录。
上面写着——“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看上去字迹潦草,好像涂涂改改了好多次,我极快地把纸条塞到衣袋里,我无从解释它的由来。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一次忠告,而传递这个信息的人是谁呢?为什么不把话挑明些?
房间门再次被打开了,一个护士把头钻了进来。“四号床位的秦先生可以去做复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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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检查终于准确无误了,出院后秦泰陪我去车站打了通预约班车的电话。我和他道别后,自己朝旅馆走去。
黄昏时也不见夕阳。
大街上呼呼的风夹着细密的雨点往来肆虐,弥漫着着一股阴冷的气氛,道路旁难得瞧见几个匆匆避雨的行人,脸色看上去都很铁青。
忽然,我被一阵冷风吹立起来毛孔,顿时整个人都清醒多了。
回到旅馆后,除了下楼外好像都无事可做,陆瑶的房间一直紧锁,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回应。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大雨笼罩着整个下秦小镇,街道地面坑坑洼洼的都是积水,除了雨声外每条街似乎都格外的安静,旅馆里飘荡着潮湿的雾气。
我走到旅馆一楼,正打开旅馆的大门的瞬间,外面狂风“哗哗作响”。
突然一阵电闪雷鸣,电光照亮起小镇黑暗的街道,像露出尖锐又可怕的獠牙,准备吞噬这里。
这异数的冬天打雷现象,也说明空气湿度大,容易形成雨雪。记得有一种说法叫“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的说法,欲意着暖湿空气活跃,冷空气强盛,天气阴冷到连牛都可能被冻死。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还要吃晚饭吗?我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外面雨这么大,出去一定会淋湿,你要上哪去?”雄伯声音沙哑而疲倦,他站在柜台里看着我,眼神木讷。
他又继续说道:“下秦每年冬天都会下上几回大雨,可怜了我的庄稼,估计这几天饭店也很少开门,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屋内还些剩饭。”
“谢谢雄伯......”
“不要客气,年轻人。”他立刻打断了我。
他从椅子上下来,再从栅栏里走出来,动作非常伶俐,和我印象里矮小的精灵一样。
旅馆的内屋我从来没有进去过,我以为会是以雄伯的身高定做的家具,但完全错了,雄伯房间的家具和普通人家里摆放的一模一样。难道他炒个菜还要在椅子间跳来跳去不成?
雄伯走到橱柜边踮起脚把里面的菜拿出来,有鱼罐头、香肠炒某个蔬菜、还有一道炒得有些糊的肉,我猜有可能是某种野味,或许是兔子肉和野猪肉。雄伯做在我旁边看着我进食,所以我吃得一点也不安稳。
直到我吃完放下筷子,他才把目光移开。
我至始至终都没有伸去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肉的碗里夹东西。
“年轻人,你来小镇是做什么生意吗?”他开口问我。
看来我在柜台留下的名字他压根就没有信。
“也不是什么生意,这边住着我的一个旧友而已,还就不见想来看看却找不到他了。我明天准备回去了,雄伯今晚可以去我房间算一下水电费了。”
他没有把我水电费的话题接下去,但他立刻变得满脸愁容。
“我记得几年前有一批来这边考察队也住在我的店里,他们也和你一样留下了个假的名字,所以我看见你留下个假名的时候感觉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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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算水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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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来,树林中一片摇曳。
回到房间后,窗外的雨似乎比刚刚下得大了,风吹得林荫大道旁边的树林哗哗作响,即使关上窗户还是依稀听得到。
我把东西都收拾到那个行李箱里,才几天的时间,上面就覆盖着一层灰层了,而且拉链还被我坏了,我只能用一根绳子把箱子捆住以免爆开。
深夜时,我被一个落地雷吵醒了,我的心脏砰砰直跳,“砰砰”的每一下,感受得非常的真切。
我立刻觉得房间不对劲了,我伸手去开灯,刚刚的那个巨响的雷居然把电闸弄跳掉了。
真是该死。
现在依旧听得到外面的水滴声和风吹的声音,但怪异的是我发觉雨水的声音贴得很近,就像在我的耳边。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呼吸声再次出现了。
它似乎在大口大口的喘气,我的直觉是今天它一定跑到外面去了,它受寒感冒了,因为还传出了一阵发抖的声音。
我的心脏砰砰地跳,我在把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的东西上去,暗暗告诉自己那声音来自其他的房间的。
接着,一滴雨水从天花板掉到了我的额头上,我顿时汗毛立起。
我立刻起床,在黑暗中摸索我着我的手提箱子,我恨我自己把箱子五花大绑,我拆了很久后从帆布袋子里拿出手电,我还不忘拿出把匕首。
我失神的目光,注视着天花板上的怪想,就是那个通往阁楼的小门渗出的水。我意识到,那东西似乎知道了我的举动,声音完全消失了。
天已经黑透了。窗户外面下着暴雨,挂着狂风,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我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去,房间里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我重新起身,拿起手电筒和匕首走出了房间。此时的走廊上一片漆黑,手电的灯光可见度也不大高,其他的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鼻鼾声。
我走到楼梯口,看了看一楼客厅也黑着灯,估计这会也不会有人发现已经跳闸了,我睡觉看来真的比较浅,被那个雷吵醒到现在,我已经非常的清醒了。
突然,楼梯口那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喷着酒气说:“你大晚上在走廊上干嘛呢?差点把我吓死。”
我压低了声音回道:“抱歉,我屋顶漏水了,我上阁楼看看。”
他把手里的垃圾袋放到门口,再朝我瞪了一眼。
“砰!”门就被关上了,我用手电照了照扔出来的垃圾,一袋子恶心的东西,应该是他刚刚吐的。
果然,我房间的正上方是个阁楼,我看见门虚掩着。
“谁在那?”我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话,就像人在恐惧的时候咳嗽壮胆一样,蓦然之中,一股烧焦了气味似乎从阁楼里泻了出来。一种不详恐怖的感觉压上胸口。
我发现阁楼的锁是坏的,谁都可以进来,所有雄伯不会把贵重的放在这里。
把手电照进阁楼里,搜寻着四处的动静。
鸦雀无声的阁楼里,堆放着很多的杂物,有一台粘着很多污垢的鼓风机,最显眼的还有一面老式的镜子,手电的光反射到我的眼睛上。
我把四周都检查了一边,没有什么意外的东西。
我瞧见了地面上的一滩水,阁楼的玻璃窗户直直地开着,但是这些雨水并不像是被风刮进来的。
我觉得更像是刚刚有个什么动物躲在阁楼里,而刚刚就从这个小门板的缝隙中朝我的房间里看。
我打开了那个门板,朝我的房间照了照。
我起身把头伸向窗外,我用手电照了照一旁的树林,难不成那个动物长了翅膀,可以飞到三楼高的阁楼里?
突然,我的眼睛一片茫然,我的房间的灯瞬间亮起,一团重大的光束从这个小门里照射上来。我闭起眼睛,当我朝着其他地方看的时候,眼睛出现了骇人视觉效果,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幽灵。
我立刻盖住了门板。
我悄悄走下阁楼,发现一楼的灯亮着,看来雄伯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了跳闸。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心跳依旧没有停止,我呆呆的看着那个门板很久,然后闭上了眼睛。
后半夜的时候那个声音又来了,这次他好像咳嗽了一下,看来他真的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