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到达小镇后的第一个夜晚。
此时此刻,天空像是被一块黑色的布悄然盖住,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也在挣扎之后完全被遮挡掉。
警车离开后,丛林那边还依稀传来声音,声音忽远忽近,却依旧听不清他们议论什么。我也只是好奇的站在窗前看看,不会考虑走上前去。
“砰砰!”有人在敲我的房门。
我猜会是雄伯,因为我并不认识其他人。开门之前我谨慎的通过猫眼观察,看见陆瑶那张漂亮脸蛋,我有些欣喜的打开门。
她微笑着说,“过来吃晚饭。”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的房间就是一个精简的家,充满了温馨与安逸。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有多深情,以至于不顾家人的反对保守住这份情感。这个房间的空间应该是我那边的两倍,厅房中摆放着用作收藏物件的柜子,上面陈列着很多的古董和书本。
我留意到他们的卧室是锁着的。
“你会不会喝酒吗?”陆瑶一边说一边已经把酒瓶盖子打开了。
我看见她的男友坐在厨房里,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身材健硕的肌肉男,但并不是预想的那样,他身高看上去有一米八左右,人瘦得很不由的让我想到了猩猩,更为有一丝的是他的胡渣子留得和猩猩有几分相似,看上去好久没有修剪了。
我面带笑意地走到餐桌前。
桌上放着几盘刚炒好的几碟菜。陆瑶走到我身旁,她一边往酒杯里面倒酒一边说道:“你怎么会想到来这么偏僻的小镇的?”啤酒突然溺了出来,他急忙用纸擦掉,动作很慌“对不起,我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我不认为她是个冒失的女人,起码在穿着上。
于是,我没有回答她来小镇的原因。接着我无聊的问道:“这些菜都是你们自己种的吗?”
男人回答:“对,是雄伯家的菜园子,陆瑶平时就种些蔬菜水果,然后还可以去集市上卖。”
“这个菜你可一定要尝尝。”陆瑶没端上来我就问道一股浓浓的芹菜味,我也知道这次又难逃厄运了,我装出来惊喜万分的表情看着盘“白果芹菜煲汤”。
“这个搭配很新鲜。”
“快吃,别客气。”
我小喝了几口后,陆遥终于开口了,“其实,我们想让你帮我们一个忙。”
我放下餐具看着她说道:“哦?”我问,“要我做什么呢?”
她站起来,走到柜子前,上面摆放着他们之前拍摄的照片,他们流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是看起来并不是眼前的两个人。
“我们两人离开家已经足有两年了,秦宇文是下秦镇镇长的儿子,我原本是跟着叔父来下秦做地质考察时和他相识。小镇上的人对外城的人并不友好,所以非常的排挤这批城外来的考察队伍。我叔父制止了我和宇文之间的交往。”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我在两年前偷偷离开了家,来到了这个小镇。”
于是,失踪人口上又多了他们两个名额。
我看到陆瑶眼角已经隐约的泛起泪光。我安抚的说道:“那我可能帮你做什么?”
“我来到小镇的这些年,没有和家人见过一次面,我很想念他们。我知道我这样离开是不对的,我想请求他们的原谅,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传话?”
“嗯嗯。”她一边摸去眼泪一边点头。
“好,我答应你。”
秦宇文说道:“不过,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住在这里的情况。”
“好,我答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实际上,我也没有倾诉的对象。我们滔滔不绝的说了大概半小时,说着他们的心酸与艰苦,说着他们对爱的坚持与无措,也说着他们自己撇下父母的不孝之举。我也一定会把话带给陆瑶远在城外的家人。
夜色里的回廊只看清几盏门前的灯光,好似从一团光源中晕开一圈圈云烟,顿时感觉浑身有点发凉。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我挤出了些时间冲了个澡,我必须冲走一些不好的情绪。
接着我把我遇到的事情都记在我的备忘录上。
一排排。
有规律的。
写在本子上。
尽量介绍清楚。
我坐在床边,随手打开了收音机。秦庄甜美的声音想起:“夜的来临,还是多少会让人觉得那么的哀伤。有太多的时光在慢慢流逝,我们都一样的无可奈何,也曾抱怨过生活,埋怨过它的不公。我们都在学会接受,生活给了什么,去接受什么,并用用心去对待。向前,遇见我们期望的样子......”
我坐在床头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按摩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天都让自己精神紧绷。
“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这里是秦庄八点半,我们下期再见……”听到秦庄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看到她在窗外向我挥手说再见一样,尽管这有些骇人。
但我依旧看了一眼玻璃窗。
其实,秦庄的话并没有给我带来很好的效果。一些文艺电台说是熬鸡汤,其实是洒狗血,每天会告诉你需要珍惜时光,然后切歌,然后你就切切实实的听了一晚上。
我目光瞟过写字台,猛然发现桌子上多出了一张褶皱的纸条。
我的双手像是灌了铅似的拿着我自己的备忘录,这是我自己的纸条!像是从我本子里撕下来的。字很潦草,可明显不是我自己写的。上面潦草写着——“明天你必须要离开,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我还夹杂着其它的感觉,很难界定。恐惧?担忧?疑问?好奇?实际上,我在担心是不是我自己写的,解离症会不会发作了。
更加让我恐惧的是这个字的欲意,我走门后检查并没有被撬的痕迹,既然房间不是被撬开的,那他是怎么进来的。我尽量放松自己,可是我真实的意识到有人偷偷进入过我的房间,我还大胆的猜测他现在可能还留在房间里没有离开,也许正躲在什么角落里,在看着我看到他留下的纸条后流露出的表情。
他躲在床底?裹在被子里?窗帘后面?或者...
我的目光看向那个棕色的柜子,似乎有一股微弱似蚊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的额头瞬间渗透出了细密的汗珠,我可以想象到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把我撞倒的画面。
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打开,只见里面这挂着我的几件衣服。
我长吐了口气。或许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留下这个信息是保护我,但我也没办法知道它的真实性。
呼吸声渐渐消失了。
于是,我第一时间走到了旅店一楼。
刚下楼梯就看见雄伯站在凳子上使用这计算器,眼睛在账本和计算器之前来回移动。
“雄伯,你在忙?”
“我在计算几个月前的水电费,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要来回算上好几回。”接着他把账本合上——动作很快,他看向我“你有什么事吗?”
“是,我房间好像有人进去过,难道还有其它钥匙?”
“不不。”他急忙回答,“钥匙除了你手上的一把,另外一把一只在我这。”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了我房间的钥匙证明。
有那么一个糟糕的时刻,我笑着说道:“可是,真的有人进了我的房间。”,但谁会这么做呢?
“你有东西不见了?”秦雄皱着眉头看着我,他的眼神更像是在怀疑我。
“不,我的东西没有被偷,是有东西留在了我的房间。”
“会不会是前一个房客留下的,我们打扫不仔细忘记清理出去。”他严肃的说道:“留下的东西是什么?”
“也没什么,或者就像你说的只是忘记清理出去的东西而已,应该是我自己大惊小怪。”我保持着微笑回答他。可我没有大惊小怪,因为留下来的纸条是写在我备忘录上的。
秦雄沉默了,他从抽屉里拿出电视机的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电视刚刚出现了一条雪花画面,沙发上就突然就窜出了一个人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居然是阿豪。他正眯着眼睛看着雄伯手中的额遥控器,看来他一直都躲在沙发上等待雄伯把电视机打开,我看到他头发上黏着一些脏东西。
这时候旅店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穿着支付的警察,应该就是我刚刚在窗外看到的,他们的讨论或许结束了。
“给我来包烟。”他突然看向了我,眼神中有几分怪异,“是你那个作家?”
我说,“你认识我。”
“我是你的书迷啊!几年前我在雾城的签书会上和你见过的。”
“哦,原来是这样。”说实话,我怎么可能会想得起来,不是年代久远或者人多忘记,而是我原本就有把细节忘记的病根。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三年前写的那部《屠灵祭划》,我感到很震惊。我叫杨明,是上月刚刚调来下秦的巡警。”他笑起来有一个浅浅的犁沟,看上去年纪青青的,像是刚刚毕业的孩子。
我与他握手表示友好。看来真的是我的书迷,因为《屠灵祭划》就是我的最畅销作品,我为此而感到很欣慰,想不到还依旧有人记得我,我并没有被大家遗忘掉。
“我刚刚看见你们丛林那边,是有案子在处理?”我明知故问道。
他似乎很无措,抖了抖肩膀说道:“小镇上有人听见丛林那边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人说看见了那个碳人”。
“碳人?那是什么?”我问道。
“我开始以为只是皮肤黑,不过有人亲眼目睹他的皮肤就是一堆冒着烟的碳。”他回答。
旅店的门再次被打开,又进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
看上去已经一把年纪了,头发的两鬓斑白。他穿着的警服看上去就要比杨明的要旧一些,象征他已经在这边干了很久的警察。
“秦队。”杨明对那个男人喊道。姓秦,他果然是小镇的上人,而且是杨明的上司。队长就是队长,脸上像是挂了一个关公的脸谱,那个角度去看都是一副冷冰冰又高冷的样子,好像一点的冒犯就可以把他惹毛。
他走到我们面前。
对着杨明说道:“我们些回局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他又看向了我,“这位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的怀疑,我意识到他可能会问我来小镇的目的,这个问题会让我不好回答。
杨明解释道:“他是我的一个老乡呢!没想到可以在这边撞见。”
“老乡?”他重复了一边,好像在端量着我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