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欧真想要一睹帝剑真身,我眉头一皱。
尹球见我脸色不悦,沉声怒斥道:“欧真,帝剑为上古神器,乃天子佩剑,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士人有资格一观的?还不速速退下!”
听了尹球的话,欧真有些失望地对我拜道:“欧真失礼,还请王上恕罪!”
尹球说得没错,我之所以皱眉正是因为如此,帝剑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但凡事也都有个例外,欧氏一族痴迷于铸剑之道,不同于一般的好奇之心,有此想法也是正常。
想到当年欧伯同也见过帝剑,又念及欧氏进献鸣鸿的功劳,我对欧真问道:“欧真,你确定欧氏一族不要寡人的赏赐,只求让你一观帝剑真身么?”
“欧真之请,便是欧族之意。”欧真见我松口,紧忙回道。
“也罢,待宴席结束,寡人会如你所愿。”我终是答应了他。
“欧真代表欧氏一族,谢王上圣恩!”欧真闻言大喜,对我拜了又拜。
我对着欧真笑着点了点头,又命人单独为他备了一席,安排在越使旁边。
鸣鸿归朝一事使今夜的酒宴变得异常热烈,各国使者都从中嗅到了一种叫做天命所归的味道,他们纷纷举杯敬向我,更是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瞥着架上的帝剑与鸣鸿。
使者们虽然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但复杂的情绪却不能被完全掩饰。
那一点蛛丝马迹被我看在眼里,乐在心中,想来这些使者回到本国不知会如何向国君描述所历所见。
待到宴席结束,欧真随我来到了政殿。
敏德和勇智将帝剑和鸣鸿放到了案上,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和欧真两人。他们原本担心欧真会对我不利,想要寻个理由留下保护我,却被我笑着撵到了殿外。
“王上难道就不怕欧真会有行刺之举?”欧真不理解我的行为。
这个欧真真是铸剑世家出身,说话倒也直率。我听了他的话哈哈一笑,点头回道:“寡人自然信得过你,正如当年先王信得过欧伯同!”
欧真闻言有些不知所措,跪在地上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见他这个举动,我有些奇怪,但很快便释然了。寻常官员是不可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我,尤其是像欧真这般的年轻士人了。之前他在宴席上还有越使在身边壮胆,如今单独与我交谈,敢问出来一句话已经不容易了。
我当然不能让欧真就这么一直跪着,拿起帝剑对他笑道:“欧真,你不会是想就这么跪着品鉴帝剑吧?”
“我......”欧真红了脸。
“起来吧,寡人将帝剑递与你看!”我说完便拔出了帝剑。
铮!帝剑出!
欧真起身从我手中接过帝剑,盯着帝剑,眼神惊异地自顾自说道:“没有异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族伯生前虽从未与我们讲过帝剑的神异,但却与我们说起过帝嗣的异象,而家父也细说过七杀的异象,不对,帝嗣和七杀怎能与帝剑相提并论?也不对,且不说那两柄兵器,鸣鸿出鞘后可是有百鸟和春之音啊!王上,这......这......”
我明白欧真惊异的原因,第一次见到帝剑的时候我和他的表情差不多。
“欧真,可试出此剑长短轻重?”我笑着接过帝剑,却没有送剑入鞘。
欧真的情绪有些失落,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对我说道:“回王上,帝剑黄如金,面如镜,宽三指,长三尺,重九斤五两。”
“没错,不愧是铸剑世家出身!手眼精准!觉得此剑如何?”我笑着称赞道。
“氏族之间皆传,帝剑先被黄帝刻有天文古字,后又被禹皇正刻二十八星宿,背刻九州江河山川。欧真今日得见帝剑真身,并未看到传说的字与形,更没想到帝剑竟如此平凡,让人觉得只是一柄寻常古剑而已。但是帝剑能被历朝帝王推崇至今,定是有奇异之处,还请王上为欧真解惑。”欧真见我神情淡然,猜到帝剑应该另有奇特之处。
我闻言一笑,又将帝剑递与他,吩咐道:“你来试试它的锋锐。”
欧真接过帝剑,朝他左手手心划去。
“这不可能!”欧真连划了几下也没有划破手心,满眼震惊的看着我。
“呵呵,还是让寡人试与你看吧。”说完我笑着接回帝剑,用剑刃在自己左手手心轻轻一贴。
欧真原本觉得帝剑并未开锋,可当他见到一道血线从我手心慢慢现出,眼睛猛地瞪圆,嘴巴张得大大的,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这便是帝剑的异象之一了,帝剑有灵,可斩外族千万,却不伤天子之下任何华夏族人!”我不在乎手心那点疼痛,笑着说道。
“王上,那它为何还要伤九州天子?”欧真问道。
“那是帝剑在告诉天子,杀伐不可为主,只是一种手段罢了,天子即便是对外族也不可轻起战事,否则伤敌也会伤己,这便是剑的双刃之道,想来这一点你一听便能明白。”我回道。
欧真恍然大悟道:“神异,神异!王上可否向欧真一示帝剑的其他异象?”
我没有再向欧真展示,将帝剑入鞘笑着对他说道:“帝剑还有两大异象,但是那两大异象就连寡人也没见过,更不便示与你看。不过,这天下间见过帝剑异象之一还仍在世的,想来也只有你一人了。”
说完我将帝剑放回架上,又回案上抽出鸣鸿,仔细端详,却没有再理会欧真。
欧真还想再问,可是见到我不想再谈,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待欧真离开,敏德和勇智连忙进来随侍,可刚一进殿,又被我赶了出去。
当政殿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重新从架上请下了帝剑,拔出,与鸣鸿并排放置。
这一夜我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也没有去申姜的后宫,只是静静地坐在政殿里,看着眼前的一刀一剑。
其实帝剑原本并不叫轩辕剑,也不叫轩辕夏禹剑,这都是夏商周历朝天子心念轩辕黄帝和禹皇而起的别名。鸣鸿也有真名,只是被人淡忘了而已。
我曾在一卷数代前的古书残简中读到过一则传说,说帝剑和鸣鸿放到一起后,得真龙血可现真名。这书中的真龙血想来就是天子的血了,至于会不会现出真名,也只有先流了血才能知道,这也就是帝剑的第二个异象。
这种我也不能确定真假的事,自然不能轻易说与欧真,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左手一张一握,使伤口复裂,挤出鲜血滴在帝剑和鸣鸿之上。
片刻后,我在这一刀一剑的握柄上方看到了两个我不认识的古字。
帝剑上面那个字,是三道如风的向左斜线吹在一人的身前;鸣鸿上面那个字,同样是三道如风的向左斜线,却吹在一人的背后。
正当我猜测这是何字的功夫,那两个字便又缓缓消失了。
我没有再滴血,而是将帝剑和鸣鸿入鞘,放回了架上。
根据我的猜测,帝剑上的那个字应该是个“逆”字,而鸣鸿上的那个字则是个“顺”字。但这其中又令我疑惑的是,天子佩剑为何会被刻名为“逆”,而久不在朝堂的鸣鸿为何会被刻名为“顺”?
这个疑惑困扰了我许久,直到在王座上睡倒前,我也没想通这其中的道理。
至于帝剑的第三个异象,据传轩辕黄帝斩杀蚩尤之时出现过,不过却未见到其余细节的记载,之后没过多少年,黄帝便乘龙飞天了,帝剑被黄帝传给后继帝王。帝剑传到先祖文王时,文王推测出了帝剑的第三异象,之后便在周王子袭父位间口口相传着有关此异象的一句谶语。
“黄龙升,火凤降,轩辕夏禹,藏锋芒;胡主血,天子殇,命归丹身,出异象。”
这句谶语除了那“丹身”二字,不难理解。可是,偏偏“丹身”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前提。
“什么是丹身?”我喃喃自语间很快便睡熟了。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条黄龙和一只火凤在天上追逐翱翔,越飞越远,而我,怀抱着帝剑在一座孤峰上默然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