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山县的官道是高低不平的黄泥土路,每当有马匹奔过,就可以看到一路飘扬的黄色尘雾,让路人苦不堪言。
相比背山县的官道,京惠官道让人每每提起,都会击节赞叹,以盛产食盐出名的惠阳府,每年要运送大批食盐前往京都,再把京都的丝绸带回去,销往妥蚌国,再由妥蚌国带回珊瑚,珍珠,手工艺品,京惠官道是一条重要商道。
官道右边有个木牌,上面详细记录锦川府负责的地段,宽三丈二,长六百里,此处距离锦川府城池一百二十里,下一处官方驿站距离此处五十里。故意损毁官道要判流刑,故意损坏香樟树要服劳役。
官道两侧间隔两丈就有一颗香樟树,狗剩跑到树边张开双臂抱过去,堪堪可以摸到自己的手指,高高的树干笔直伸向天空,足有十丈高,粗大的枝干努力向周围伸展,整个官道好似一个巨型长廊,阳光穿过叶片缝隙投射到地面,一匹马疾驰而过,细小的微尘在光束里舞动,狗剩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一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从后面快速驶来,在靠近朱阳时速度陡然放缓,朱阳上前一步拎起狗崽抱在怀里,不动声色继续前行,好似没看到马车跟在身边。
“这狗崽现在死沉的,抱着它干嘛?”狗剩早已忘记心里发的誓言。
“有人惦记。”
“老夫惦记的可不是它。”粗噶的声音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分开车帘,露出来的脸虽然带着笑意,还是不能让人生出亲近之意,浓重的双眉直达鬓角,铜铃样的大眼中充满戾气,让人不敢直视,“车厢还算宽敞,两位少侠可愿与老夫同行?”
狗剩大喜,“太好了,终于可以歇歇了。”
朱阳放下狗崽,双手抱拳,“多谢老丈好意,如此美景小子不敢辜负,当徐行观赏。”背山县官道上尘土飞扬,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好几匹马疾奔才会有这样的声势,朱阳脸色微变。
“不妨事,老夫等你改变决定,一起上路。”
四匹马先后冲上京惠官道,其中三匹冲上官道之后,原地小碎步停滞不前,喷张着鼻翼用力打着响鼻。老刘骑乘的马匹险些撞到树上去。
抹去额头冷汗,老刘伸长脖子左右看看,抬手指向左手边,“李哥,我们追上了,就是他们。”
朱阳皱起眉头,看向狗剩,“你退后,保护好自己就行。”
狗剩半步不退,挡在朱阳面前,“小看人。”
几句话的功夫,四匹马已经跑到面前,一字排开挡住去路。
老刘双手抱住马脖子,侧着身子爬下来,微露得意走到狗剩面前,“不用紧张,我们不打人,只要这狗崽。”
狗剩对着老刘眼睛就是一拳,“放你娘的屁。”一脚踹倒老刘,骑在老刘身上,一顿拳头,“哥紧张?你哪只眼看到哥紧张了?”
一见狗剩动手,后面三个人两人扑向朱阳,一人扑向小狗崽,朱阳抢上前两步,手臂抬起分别斩向两人后颈,两人软哒哒趴在地上挺尸,李怀仁腿肚子发抖,双手护在身前,退后几步转头就跑。
朱阳站住不动,眼看李怀仁就要跑远,车厢里飞出一物追上他,黑乎乎一小团砸在他头上,李怀仁痛呼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头上一股血水冒出,身边一个完整葡萄咕噜噜滚远。
朱阳奔过去,手指急点,撕下衣襟帮李怀仁包扎。
狗剩目瞪口呆,挥起的拳头就这么定在半空。
老刘顺着狗剩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地下趴着两个人,李怀仁身上血迹斑斑,一动不动被朱阳托在手上,不知死活。老刘无比庆幸他是和狗剩对打。
朱阳把李怀仁放在地下,“老丈这是何意?”
粗噶的声音得意得笑出声,“此等蝼蚁何须在意。此处远离集镇,你很快摊上人命官司,不如跟我离开。”
朱阳皱起眉头,这个人面貌生得张扬肆意,果然举手间就伤人性命,绝非善类,“我与老丈不是同路之人,老丈请便。”
“老夫怜惜你小小年纪已经是两星体,这才好言相劝,莫要不识抬举。”粗噶声音好似铲刀用力在锅底刮,这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旋,让人心生厌烦。
“恕难从命。”
“自讨苦吃。”马车跑出几步,车里丢出一物砸在地上,“想通了就点燃此物,老夫会即刻赶来救助于你。”
灰棚马车一路远去,地面上留下拇指大的彩色圆柱,狗剩伸手去捡,被朱阳一巴掌拍开。
朱阳扯过马匹身上水壶,用脚把地上两人踢得翻转,打开水壶浇在两人脸上,让老刘负责把他们拍醒,“你们歇息片刻两人共骑,我借用一匹,先赶回背山县救人。”
朱阳把手伸向狗剩,“工钱给我。”
狗剩下意识掏钱给朱阳,看他骑上马跑远,才后知后觉拔腿就追。小狗崽从狗剩脚边窜过去,狗剩只觉得一肚子话想问候朱阳先人。
老刘感念狗剩武力值低下,招呼他共乘一匹马。
狗剩坐在马上,气稍微顺了一点,手指头戳着狗崽额头,“把你能耐的哈,比哥跑得还快,说,朱阳都瞒着我干了什么?”
小狗崽一口咬在狗剩指头上,随便狗剩怎么商量都不松口。狗剩哭丧着脸,只想把每颗香樟树都踹上一脚。
背山县有两个医馆比较有名气,四人一狗都是眼神急切寻找朱阳身影,老刘看到两间医馆都找不到朱阳,不由看向狗剩,“朱阳会不会逃了?”
狗剩眼睛一翻,眉毛立起,“放你娘的屁,人是坐车老头打伤的,朱阳为什么要跑?”
老刘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一把抓住狗剩衣领,“你还凶,刚刚打我还没和你算账,现在朱阳跑了,这事就着落在你头上。”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医馆周围的闲汉围过来,点评声,加油声四起。
旁观两人看到狗剩占了上风,这才拉开两人,“够了,背山县医馆还有几家,我们分头去找。”
“分头找,万一他也跑了怎么办?”老刘心中悲愤,刚刚这小子用力打自己,这两个混蛋居然不帮忙。
瘦高个指向狗剩,“我同他一起去东门大街,然后去柳树胡同,大家最后在南门碰头,你们两人一路。”
狗剩才转到东门大街,一眼看到朱阳,抬起脚就向前面跑,瘦高个面色一变,趋前几步,把脚往狗剩脚底下一摆,狗剩哎呀一声摔了个狗啃泥,鲤鱼打挺站起身,狗剩吐掉嘴里血沫子,拉开架势怒吼,“我去你大爷的,偷袭算什么本事,再来。”
朱阳听到动静已经向这里走过来,瘦高个哪里还肯动手,“误会,误会,我以为你也要跑掉。”
狗剩依然不依不饶,朱阳拉住他,“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狗剩恶狠狠翻个白眼,“当然是好消息啦。”
“好消息是人没死。”
“坏消息呢?”
“你两个月工钱没了,还欠着医馆三两银子。”
狗剩咧开嘴吧痛快笑两声,“错,是你欠我两个月工钱,另外欠医馆三两银子,还加上利息,你的狗咬得。”
朱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