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清冷,我和廖乐乐连夜赶到造纸厂。
昏暗的灯光下,车间里有工人在加班,没见裴扬的影子。
找到裴扬的宿舍,空无一人,床上凌乱不堪,被子没叠,枕头、脏衣服、臭袜子乱扔着,似乎没睡过人。裴扬就这个毛病,不爱收拾,衣服半月才洗一次,一洗就是一大堆,再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变样了,记得那时他在树上搭了个窝,那臭袜子的味儿能从树上传到地下。
在办公楼的过道里,我们碰到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他见我们找裴扬,一脸疑惑,神情凝重,问:“你们是裴扬什么人?”
我们回答是他朋友,他又严肃的问:“他的家属来了吗?”
我告诉他,我们是一起出来打工的,他家属在老家。就我们几个人,没有其他朋友。
干部模样的人把我们请到办公室,他是这家造纸厂的副厂长。我有些莫名其妙,问家属干什么?难道裴扬又犯了什么错误被抓进去了?这下好了,一个没出来,又投进去一个。
厂长叫人叫人端来水果、瓜子,十分客气,这使我更加捉摸不透,急着问:“裴扬是不是违反了厂里什么规矩?我们代表他家属表示歉意。”
厂长的眼皮往下搭,神情极不自然,好久,才低沉的说:“他出事了,他上班时不服管理,殴打班长,自己不小心掉进打浆池里面……连人带草一起绞成泥浆,只剩下一件衣服……”
我心里猛地一炸:“怎么会这样!?”
我们惊慌地往打浆车间跑,腿怎么也迈不动,我实在经不住这突然地打击,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好好的,怎么会呢?
转过后山的斜坡,简易工棚里围着很多人,几个公安挤进挤出。
就在三小时前,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里消失了,一个苦难的灵魂在万般无奈中奔向了极乐世界,苍天无情!我心里默默地呐喊:上帝啊,你为什么要把灾难降临在我们这些可怜人的头上,我们无吃无穿,历尽漂泊的磨难,难道我们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吗?我不相信是裴扬自己掉进去的,一定另有原因,但死无对证,谁来为我们做主呢,天哪!我们一定要为裴扬伸冤。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透过满天滚滚的乌云,我仿佛看见裴扬在小路上默默地向远方走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你不该这样遗憾地走呀,我们回去该怎样交代!
“老天爷瞎了眼了呀,,这世上有多少人该死,你为什么不叫他们去死!我们……我们…….”廖乐乐泣不成声,捶胸顿足,仰天嚎啕。
一阵风刮过来,工棚顶上的电线“呜呜”作响,我禁不住浑身发抖。冷风掀开油布的一角,露出裴扬的衣服和遗物,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裴扬啊,当初你为什么要说那些破口话,难道人世间真的暗藏着什么玄机?难道老天爷真的还记得?……
我们不敢把这个噩耗立即通知裴扬的妻子,她绝对接受不了这突然的打击。
裴扬的安葬是在一个阴雨天进行的,厂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把衣服和一团纸浆卷在一起放进棺材,送行的没有别人,就我们一起来的几个老乡。老天爷也视乎动了隐测之心,黯然泪下,雨不停的飞落。我们在造纸厂后山的高坡上,选了一处向阳的地方作为裴扬的墓地。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裴扬啊,你一生寒薄、劳苦,没有过一天好日子,现在,你就享受一下温暖吧,让你每天都能见到初生的太阳。”
“安息吧,请原谅我们把你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大家静静地默哀。
黄土堆掩好了,我们各自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廖乐乐洒下一碗酒,我在坟头插上一段松树枝,以此来寄托我们的哀思,愿地母永安他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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