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从文自昏睡中幽幽转醒,他觉察到脑海里多了一物。那是识海的所在,是香炉栖身之所。
秦从文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知是得意还是欣慰。他知道,而今他已开了灵,有了自己的灵了。
“不知道,我的灵能带给我什么样的天赋。”
妖兽的天赋大多来自于遗传,如鸟有翅,所以比人多了飞翔的能力。如鱼有鳃,能在水下呼吸。人类想要有自己的天赋,就必须开启自己的灵。而有了灵,人类也就拥有自己的天赋。
这种天赋,是无论修炼何种功法都比不上的。
但灵的天赋千奇百怪,需要人来进行发掘。不过也有一定的规律,比如有的人的灵直接是一把刀,那么此人在刀的运用上必然天赋惊人。
秦从文的灵如今是一个炉,却不知这炉是熏香所用还是烹饪所用···总不至于,他的天赋是厨艺吧?
知道多想无异,秦从文暂时放下了对香炉的思索。他睁开眼睛,瞧着这周围黑漆漆的一切。
入目处完全是一片黑暗,错非耳畔能听到不断传来的蛇信子丝丝作响声和蛇腹在地上摩擦的沙沙声,怕秦从文会以为自己仍然在沉睡中。
他现在感觉不到护体罡罩的存在,或许护体罡罩已经碎了。
那么此刻的自己到底在哪里?巨蟒蛇腹内?若是巨蟒的蛇腹内,怕不会听到这么多声响。可若不是巨蟒蛇腹内,周遭哪里来那么多的蛇?
可惜现在他浑身麻木,不能动也不能言,就是呼吸也缓慢艰难到了极点。
蛇毒仍然在他体内存在,秦从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没有给毒死,但他晓得这样下去也无非是死的更惨而已。
他浑身僵硬而又冰凉,躺在同样冰凉潮湿的洞穴中。整个人完全如同一具躺在墓穴里的僵尸,不仅看不到光明甚至只能永久活于黑暗之中。
骤然,秦从文感觉到了他的心脉开始细微的如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呼吸更加困难,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而频繁。
这疼痛愈来愈强,宛若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他痛处的紧皱着眉头,想要发出声音惨叫。但惨叫声只能堵在喉咙口,根本发不出去。
他想要用双手去挠自己的胸,将胸口挠破把疼痛的心脏给取出来。但他的四肢仍然丝毫不能动弹,他只能一波一波被动承受着来自蛇毒带来的痛苦。而与此同时,蛇毒已开始入侵秦从文的大脑,要毒蚀他的神经。
这似乎惹恼了秦从文识海内的炉灵,它也展开了强力的反击。
秦从文体内的毒液给它一下子抽空了七成,这七成毒液是能致秦从文丧命的毒素。然而剩下的让秦从文浑身胀痛的毒素,却丝毫吸引不了它的注意力。这些毒素,不足以让秦从文致命,也不会侵蚀到秦从文的脑神经。对炉灵而言,属于完全无害的存在。
但于炉灵是无害的存在的毒素,却能让秦从文痛不欲生。
毒一贯是霸道的,尤其蛇毒最是如此。起初秦从文在蛇腹内尚且还有莲形玉佩送入体内的清凉气体护住心脉,到了此刻他的心脉已经全无屏障。遭受这霸道的蛇毒攻击,他整个人撕心裂肺的无声惨叫。
只想要伸出手将胸口划破,取出心脏捏爆了事。
而在他疼痛难捱当中,一阵阵轻唤声音传来。
那是王后的声音,听她唤道:“文儿···文儿···”
疼痛中的秦从文精神一震,他不知道为何王后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这里。但却知道,想要解脱非得求王后帮助才可。不求她能替自己拔出蛇毒,只求能将自己杀死就好。人死了便是有千桩不好也有一桩好处,即是疼痛等一干不痛快的感觉都会烟消云散。
秦从文想要呼救,但他口舌已闭,哪里能崩出半个不字。
“文儿···你在哪里?”王后的声音近了,但下一刻却又很远。
似她那般人物,一日便能走遍万兽园的所有地方。但纵使她那般的人物,也不可能透过石洞瞧见黑暗中的秦从文。更何况,这蛇穴早已被乱石封住了洞口,彻底的与世隔绝。
“文儿?”呼唤声似在左近,又似乎远在天边。秦从文相信只要他能够发出一点声响,凭王后的能力一定能够寻到他。
但···
起初,秦从文只是觉得心脏要溢得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而后却是又感觉到了无尽的饥饿。
饥饿是因为他已经有数日没有吃上饭的缘故,但这也未尝不是蛇毒将饥饿感无限放大。秦从文渐渐忽略了或是没有精力去听王后的呼唤声,直到筋疲力竭的睡去。
已被封死的蛇穴里静悄悄的,愈发使得洞穴里的蛇信子吐出时的咝咝声响亮。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秦从文从昏迷中幽幽转醒。只是一次痛死的过程致使他身心俱残,如同从瘟疫中走出的幸存者。骨瘦如柴,又满脸绝望。
“母亲···”他轻声呢喃,紧接着双眼一亮,在洞里大喊了起来:“母亲大人,我在这里···”
声音在蛇穴里回荡,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洞穴里无数只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咝咝’声。
尽管看不见,但秦从文却能够感觉得到。这洞穴里,似乎岩石之间的缝隙里有无数之各色的小蛇,吐着信子幽幽的瞧着自己。
“母亲大人···您这是走了么?”秦从文从地上艰难的爬起,他发现他能动弹了,这让他产生了逃离这里的希望。当起身的那一刻,摇摇晃晃的朝着四周呼唤着王后。
然而事实似乎证明了他的猜想,王后久寻他不到,似乎已经离开了。
秦从文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他却清楚王后的离去代表着他已被王府的人看作了死在万兽园里的死人。可是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这里是哪里···我是被遗弃了么?”鼻息间潮湿而又腐臭的味道让他格外难受,污泥遍地的所在让他生不如死。这里恍若是炼狱,他想要出去,却发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
痛苦往往是接踵而至的,秦从文自从昏迷中醒来能够动弹之后,体温开始逐渐回暖。这成为了周遭捕食的蛇类们的头号目标,似这些冷血动物对一切温热的物体都最是敏感不过了。
整个洞穴里,此刻就秦从文是最亮眼的。如同一个火炉子一般,吸引了太多蛇类的注意力。
噤声不言,秦从文闭着嘴。他耳畔能够听到蛇腹摩挲地表时发出的‘沙沙’声,四面八方的所在‘沙沙’作响。响声越来越近,不知究竟来了多少条。或许数百只,也或许数千只。
秦从文并不是一个怕蛇的,但他想哪怕强悍如同这万兽园里的巨猿,看见成千上万如海浪一般翻滚蠕动而来的毒蛇,怕也得吓得逃之夭夭。
然而秦从文却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唯一能做的,只是紧闭着反正也看不到任何事物的双眼。集中注意力,去聆听一切可能到来的攻击。
一种万人皆敌的孤独悲怆感觉犹然生出,这使秦从文反而冷静了,这冷静里也透着一股对生死的漠然。
终于,‘嗖’的一声,破空而来发出一道声响。
秦从文出手如电,探出右手往身前一抓。他速度虽快,却因为不能视物的原因一把抓到了蛇头之上。尖锐的毒蛇蛇牙一瞬间刺破了秦从文的手掌,秦从文慌忙松开了手掌将毒蛇放跑。但手掌上酥麻的感觉去让他清楚的知道毒液还是注入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将毒蛇放跑也无济于事。
那条被秦从文放跑的毒蛇似乎吹响了战争的号角,还在观望或者是刚刚临近的毒蛇皆从四面八方朝着秦从文攻来。
秦从文左脚往前一踏,溅起一滩污泥。黑暗中虽然见不到他晃动的人影,但他却是在黑暗中踏出了云龙五步。
只一步落下,不知撞飞多少条弹射而来的毒蛇。只一步落下,也不知躲过了多少毒蛇的攻击。只一步落下,他能感觉到踩断了好几天蛇的身子。这一步落下,也让他的身子刚好撞上好多处已张开獠牙的毒蛇牙口上。
这些蛇远不如巨蟒那般强悍,但数目多的足以让秦从文无从躲避。一条毒蛇的毒液或许不如巨蟒的毒液强,但所有毒蛇的毒液加起来呢?
秦从文只觉得自己身上已多了不知道多少伤口,这些细微的伤口不是他所畏惧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伤口哪怕最后在脸上结痂,自己也有办法能让疤痕去除,不影响美观。
但毒液却不是轻易就能够驱除的,更何况秦从文始终认为自己已经中了巨蟒的毒了。体内本就残存着毒液的···
战斗仍在继续,秦从文的云龙五步和寒冰掌齐齐出动。少说也杀死百来条毒蛇,杀伤数百条毒蛇。
地上横尸一片,虽然看不到却在脚底下铺成了厚厚的一层肉山。
渐渐的,秦从文体力开始不支,尤其云龙五步和寒冰掌这种消耗玄气的功法更是无法施展出来。能做的,只能是普通的闪避和格挡。
体力虽然不支,但他咆哮声却越来越大。每一拳似乎都出得更加有力,没一抓必定非得捏断毒蛇的身子。
这些数目众多的东西除了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恶心之外,他半点害怕也无。
也不知斗了多久,秦从文无力的瘫倒在了众蛇的肉体上。有些肉体是死的,仍有一些是活的。秦从文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蛇在轻微的移动,甚至感觉得到有蛇爬上了他的身体在他身上游走。
他不想跟这帮肮脏的家伙睡在一起,但他连半点移动的能力都没有了,况且这蛇穴里有能没有蛇的净土吗?
蛇毒开始在秦从文身上发作,仍然是心脏开始剧烈的疼痛。秦从文心里没有害怕,他倒想着这样死了倒也干净利落。然而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识海处总有那么一丝能量抽取着蛇的毒素,致使他不能够速死。
“是药炉么?”
秦从文听说过药炉这一类的灵炉,拥有药炉作灵炉的人大多数都有着制药的天赋。秦从文不知道自个儿是否有制药的天赋,但他却发现自己的灵炉似乎对毒有一种独特的嗜好。
或许这药炉不单是对毒有嗜好,而是对天下间一切药物都有着收集的嗜好。当吸收了足够多的药物的药性后,药炉就会进阶···
秦从文不知道自己猜想的对不对,他此刻心里也没有做个制药师的心思。他无力阻止灵炉吸收毒素,只能被动的感受着蛇毒发作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这种独自承受痛苦的感觉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他成了被人遗弃的孤魂野鬼,一时之间,他心里对将他致伤而跌入蛇腹的秦从信有了极大的怒意。
“秦从信,有朝一日,我也要你尝尝这万蛇噬心的滋味儿。”他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