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顺利通过所有测试的姑娘们只有百人,除了阴文涛、杨柳儿当选彩女,其余数百名女子均成为婢女,被发往各宫当差。这样的结果反而让安彤松了一口气——至少事成之后,不用一辈子被关在这个鬼笼子里。
二十五日,掌事的牛姑姑出宫采办针线,点了名带她一起去。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安彤和颜悦色地答应,“姑姑,一会儿出去了,我能不能见一个朋友?”
姑姑压低声音说:“好姑娘,蔡公公点了名要见你,一刻都耽误不得,你可别为难我。”
“奴婢知道了。”
“这才是懂事的好孩子,不枉费我疼你一场,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记我。”
“这个自然。”
等在富顺酒楼天字号雅间里的除了蔡公公,还有文君和一名陌生男子——商人打扮。
文君看见安彤急忙打招呼,“安彤姐姐,你没事吧,在宫里过的好吗?”
“挺好的。”
“你呢?伤好了吗?”
“早好了,快来,里边坐,坐下说。”
“安彤给蔡公公请安。”
“无妨,姑娘请坐。”
“安彤姐姐,我跟你说,是公公救了我,他在我的鞋子里头藏了一根针,虽然受了点小伤躺了个把月,但是能不进宫也算值了。这位是我相公周永杰。”
看着一脸娇羞的文君,安彤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是妇人装扮,“这?怎么回事?”
“听我慢慢说,算了,长话短说,我被赶出宫的那一天差点被马车撞了,是他救了我的命,带我回家养伤,我会画糖画,画好了他拿出去卖,现在家里过得不错,还有蔡公公收我做义女了。”
“你过得好就好,我一直担心你在长安举目无亲无处可去,现在看你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你想出宫吗?让干爹帮你。”
“文君,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走的。”
“好吧,你好好保重,有空就来我家,我做一桌子好菜给你补一补,你都瘦了。”
“好!”
姑姑采办完东西在雅间外等候,安彤不舍地跟文君告别,“我先回去了,下个月再见。”
“好。这些银子你拿着打点用。”
“不行,我不能要。”
“你拿着,宫里不比外面,处处都需要银子打点,你若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又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留着买药,多买点好吃的,千万别生病。”
“好!”安彤用力地握了一下文君的手,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施礼道:“公公,安彤先告辞了”。
“去吧,好好跟牛姑姑学规矩。”
“是!”安彤趁起身的机会将钱袋顺着身体轻轻地掉在地上,再补了一脚踢到文君脚边。
退出雅间后,安彤主动接过姑姑手上的东西却被拒绝,“这个怎么好劳烦姑娘,咱们能回了吗?”
安彤答应后,姑姑说:“蔡公公,我先带她回宫了,太晚了不好交差。”
“去吧。”
“是。”得到蔡公公的许可,牛姑姑这才领着安彤离开,下楼之后立刻将所有的东西交给安彤,“好生拿着,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是!”
“居然一文赏钱都没有,白让老娘费这多功夫……”
文君看着心里生气,拍案而起。
未等她动身,周永杰抓住她的胳膊阻拦。
“放开,我要去教训她!”
周永杰无奈地说:“文君,你教训了她,她回头会加倍教训你的安彤姐姐。”
“她敢!”
“你呀!这么说吧,你不干预,迟早有一天那个姑姑会发现安彤的好而真心待她,可是如果你教训了她,她会处处为难安彤,再加上宫人落井下石,安彤的日子会很难过。”
“干爹,真得会这样吗?”
看到干爹点头,文君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语,周永杰急忙打圆场,“这儿还有爹爹在呢,一定会好起来的。”
“干爹,你有办法把她救出宫吗?”
“只要她愿意,一切都好办。”
“谢谢干爹,女儿给你揉揉肩膀解解乏。”文君说着就开始行动。
蔡公公欣慰一笑,能得这两个女儿服侍,大可安享晚年喽。
回宫的路上,姑姑一边不停地买东西一边说:“我这是在教你规矩,你要好好学着。”
“奴婢知道了。”
“宫里可不比市井,站直了好好走,垂头丧气地像什么样子。”
“是!”安彤努力直起腰。一路抱着重物的她,双臂酸痛,但心里却因为遇见幸福的文君而踏实不少。“文君现在有了可心的人照顾,还能做自己喜欢的糖画,真好!”忽然想起倩姨的她再也无法安睡,起身一个人到宫中看星星,“爹爹,娘亲,你们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女儿?女儿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你们在那边好不好?”
忽然,一对流星划过夜空,安彤追着流星许愿,“爹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吃好喝好睡好,女儿一定会找到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
等她许完长长的心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哪里?怎么回去呀?不行,不能慌,我刚才是从哪边来的?”
试图顺着原路返回的安彤忽然闻见一阵幽香,“莫非是昙花?去看一下下就好。”
一直以来,成为宫女的安彤努力让自己在人前表现得温婉可人,任谁看了都不会发现她身上有一丝真实的样子。但每逢夜阑人静,孤身一人面对自己时,安彤的心却悲鸣不已经,常常失眠的她总一人在宫中夜行散心,对皇宫中的小道幽径非常熟悉。不知不觉走进一片香气怡人的花海,壮着胆子再往里走了几步路,安彤心里泛起疑惑,“怎么不见昙花?”
抬头一看,一座精致的水上庭院架在水面上,如同仙居,“哪位娘娘的宫殿,真气派!”
安彤绕着庭院走了半响才看到庭院的牌匾——摘星楼。
“奇怪?怎么刚才在远处没有看到?”安彤望着那被星辰环绕的阁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伤,不知道是那位娘娘能让皇上变成如此痴情之人,为了博红颜一笑而修建如此宏伟的楼阁?看此处毫无人迹,不知那位美人是不是早已香消玉殒?
湖上冷风乍起,吹透春衫,刚刚走热的身体禁不住一抖,安彤这才惊觉自己走神许久,细听四周无人声,方才环臂抱住自己急忙返回寝宫,却因为惋惜那位不相识的美人而久久难以入睡。
暗处的守卫早已绘出她的身形画像,待她离开后方才现身,飞檐走壁地避开花海,迅速前去报告主人,“主上,此人竟活着走出快活林,必是用毒高手,万万留不得。”
戴着面具的主上看着画中人哀戚的眼神,竟有一丝莫名的心痛。
黑衣人恐主上被美色所诱,“主上,这个女人不详,不可留!”
“容我想想。”
“主上!”
“退下。”
听出主上隐忍的怒火,黑衣人不敢多言,躬身行礼,迅速返回摘星楼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