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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吞噬面具二

路劲焦急地扶起了小红菱,叫了几声名字毫无反应,又轻轻地摇了摇她的双肩,长长睫毛下,双目依旧紧闭,呼吸急促,仿佛正在昏迷中经历一场可怕的梦魇。

路劲缓缓地将她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掀起小红菱长裙的一角,只见隔着一条薄薄的棉裤,小腿肚子处竟隐隐地发出一阵红光。红光时隐时现,当它变得又大又清晰时,小红菱的眉毛便会紧蹙,紧咬的齿缝间传出一阵细微的声音,看起来似乎痛苦无比。

路劲心急如焚,他知道这红光必定和刚才林中那杀人不眨眼的妖怪联系密切,甚至可以断定就是那妖怪对小红菱动的手脚,如不尽快救治只怕命在旦夕。路劲伸手去碰触那红光,火一般炽热,害得路劲的手条件反射般弹了回来。

不过,那团不断胀大的红光在路劲的触碰之下,竟明显地缩小了几分,路劲微感诧异。没过多久,那团消停了没多久的红光,见四周没了动静,又开始胀大,此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红光瞬间就变成原来的四倍之大。小红菱盈手可握的小腿肚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肉红色,就像一盏亮灯透过薄薄的一层油脂一样,红光开始变得耀眼。

而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皮肤,路劲惊异地发现那红色和林中妖怪的颜色竟异常的相似,而那团红光的蠕动,不禁让路劲想起了那晚井水中的红卵与那头野猪体内的怪异的红色物体。

路劲看着红光逐渐占据小红菱的小腿,心中焦急不已,正在此刻,红光大盛,变成一个模糊的人面模样,从皮肤下挣扎着似乎要钻出来,一张大口吞噬猎物般张开着大的惊人。

路劲知道当这怪物破皮而出之时,小红菱必将丧命,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狠狠地一拳击中那张人脸,人脸碰到路劲的拳头仿佛见了天敌一般,悻悻地缩了回去,可一团红光仍旧不熄。

路劲连忙张开手掌,握住了小红菱的小腿,炽热的温度烫的他几乎再次条件反射般弹开,但他克服了这种想法,硬生生咬牙挺住。掌心顿时像烤焦了一样,冒出一股股白烟。

红光像是一只被堵在布袋里的老鼠,惊吓的不停乱窜。路劲狠狠地按住了那团红光,任由它用火炭般的温度灼烧自己,任由它在两掌间钻来钻去,就是死活不松手。白色的烟雾越来越浓,仿佛一壶煮沸的热水,氤氲出一团水淋淋雾蒙蒙的空气。

忽然,乳白色的淋漓水雾中,那红光如太阳般闪烁起刺眼的红色光芒,朝四面八方散开,隔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声急促而尖锐的长啸声,几乎要震破路劲的耳膜,直冲云霄,远及天际,山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远处传来一声类似的长啸声,仿佛回音一样,随即大地仿佛颤抖起来,隆隆地震动不止,山林中只听得一阵草折木断的巨大声响,转眼间,山道上,密林口处迅疾地奔出一只庞然大物,竟是一只两米来高的巨大的深褐色野猪。

路劲惊异地发现,在这样一片其貌不扬的山林中,除了被瓦萨猎获的那头野猪,居然又出现了一头一模一样的巨大野猪王。可不等他再多思索,野猪王瞪着血红色的车轮一般的眼睛,朝路劲猛冲过来,就像一辆刹不住闸的失控汽车势不可挡的冲撞而来。

路劲大惊之下,连忙抱起小红菱朝村子方向狂奔,可野猪的速度实在是惊人,激起的一阵黄尘如踏着风一般,庞大的身躯丝毫不见疲惫与减速。

路劲心里着急,眼见野猪与自己只有数丈之远,本来就难以跑过这头发疯狂奔的野猪,更何况怀里还抱着小红菱。情急之下,路劲将小红菱放倒在路边,挑衅地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野猪,然后撒开腿往相反方向奔去,希望能够引开这头疯野猪。

野猪压根没有犹豫,调转身体,继续跟着路劲后面飞奔。路劲满山坡四处奔跑,希望能通过灵活性甩掉野猪,不料,野猪竟似乎摆脱了惯性定律一样,虽然身躯庞大而沉重,转弯掉头却一点都不费劲,转眼间长猪鼻子几乎要顶到路劲的屁股了。

路劲知道被野猪撞到几乎和被一辆小型卡车撞到没什么区别,不死也得少了半条命,可是双脚实在累的没有了一丝力气,胸口几乎也挤出了最后一口气,绝望之下,路劲竟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转身面向野猪。

当野猪几乎要撞到路劲的瞬间,路劲灵活地扭开了身体,右臂微抬,向下搂住了野猪的长鼻子,两只手臂顿时绕成环形,双手死死地紧攥在一起,双手死命地抱住了野猪的长鼻子,将整个身体放在了猪鼻上,躲开了野猪来势凶猛的冲撞。

野猪发疯了一样疯狂地甩着巨大的脑袋,猪鼻上光滑无毛,无所借力,路劲虽然咬紧牙坚持,没多会就被野猪甩了下来,翻滚落地。

野猪立马喘着粗气冲了过来,巨大的蹄子踏地奔来,似乎打算踩死路劲。

就在野猪的蹄子将要踏过路劲的身体之时,一阵白气奔腾而出,迷雾中,野猪不知被什么东西甩飞了出去,巨大的身体重量使得落地时地动山摇。

路劲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白气中出现了一个凝重的黑色阴影,居然又是那张铁青色的巨大面具。

野猪艰难地挣扎着站起来,见到面具,竟然显露出几分惧意。

随即一声长啸传来,路劲扭头望去,惊讶地看到,小红菱已经苏醒,正站在不远处,双目通红,浑身散发着一圈莹莹然的红光,那声长啸似乎正是她发出的。

野猪听到长啸后,鼓足了勇气,抖了抖身体,嘴里露出亮灰色的獠牙,像一只地狱恶兽一般,耸动着肩胛,猛地朝面具撞了过去。

面具平静如水,岿然不动,忽然张开了黑洞一般的大口,吐出一口长气,只见,随着气流波动,奔跑的野猪被定在原地。顷刻之间,野猪身上深褐色的皮毛凭空地被剥开了,露出一具爬满红色卵虫的血淋淋的骨架,红卵们不断地蠕动着,皮毛被剥离后,蠕动地更加厉害,仿佛红卵们害怕极了想要逃跑一样。

面具缓缓地移动过去,穿过了野猪的骨架,成千上万数不清的红卵惨叫着消失了,似乎全被面具那张大的嘴吞掉了一样,没了一点踪迹。最后,只剩下一具嶙峋的巨大的白色骨架,轰然倒地。

旁观的“小红菱”冷笑了一声,只见她的身体慢慢地腾起,悬在半空,身后红光四射,整个身体都被一片祥和的红光笼罩,洁白的衣裙随风摆动,长发也在风中凌乱飞舞,最后一道霞光与红光相映生辉,如天使凌空一般。

路劲看呆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喊了一声“小红菱!”

“小红菱”死死地盯着面具,丝毫不为路劲分神。

面具仍旧毫无表情,这样一张巨大的铁青色面具,在黄昏时刻,立在半山腰,仿佛一尊与世无争的大佛,沐浴着霞光,佛意深浓。

“小红菱”冷笑道:“两千年了,你还是不放过我们!杀一次还不够吗?!”声音仍旧是小红菱的声音,可语气却似乎出自一个陌生人一样,路劲不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难道……难道她变得和拉纳父亲尤基一样了吗?

面具并不答话。

“小红菱”终于忍不住了,双肩耸动,一双血红色的鲜艳的巨大翅膀从双肩后面生发出来,瞬间展开在半空,上面满是柔软顺滑的红色羽毛,如一个受伤了沾了一身鲜血的洁白天使,悬在半空。

面具纹丝不动。

“小红菱”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随即又睁开了血红的眼睛,张开的翅膀扇动了起来,一只只血色的箭矢从翅膀上疾射而来,密集如雨一般。

面具瞬间移动到路劲身前,所有射到面具上的箭矢,全被吞噬掉了,其他落到地上的箭矢,可以看清居然是一根根红羽毛,没多会儿落地的箭矢便像沁入了地下一样,消失不见了。

箭矢依旧疾射不断,源源如无穷无尽一般,只是“小红菱”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最后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终于,“小红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面具吞噬掉箭矢之后,身形不断地变大,刚才在吞噬野猪之后,面具已经变得如一棵小树大小,如今已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的高度,在平地上已经和空中的“小红菱”同等高度了。

“小红菱”说道:“两千年过去了,结果还是要死在你的手下,看来这就是宿命。来吧,将军!当初束手待毙,今天我也懒得再挣扎了。”

面具不断变大的身形因为没了箭矢的喂食而停止变大,开始渐渐地缩小,就像消化了食物的蟒蛇一样,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面具缓缓地朝“小红菱”移动过去,“小红菱”悬在半空,黑色的长发与白色的衣裙迎风飞舞,如缚在十字架上一样,张开双臂只求一死。

路劲冲面具大声喊道:“不要伤害她!那是小红菱的身体啊!”他见到刚才面具撕开野猪皮的手法,惊悚至极,生怕它如此对待小红菱。

面具浑然不为所动。忽然,就在面具要穿过“小红菱”之时,“小红菱”迅疾地伸出双手,一把抓住面具的嘴巴,用力地揪的很长很长,然后朝着面具猛地喷出一口白气,气体的温度高至不可想象,面具瞬间烫伤了外皮,里面竟然也满是蠕动的红卵。

一阵蒸腾的云气越来越浓,笼罩了半空,面具似乎被重创了一下,挣脱不开。“小红菱”趁机凭空冲向路劲,双手前探,想要抓住路劲做人质。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凌空一声骏马的嘶叫,一个披坚执锐的大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踏着一团白气从空中落在路劲前面,挡住了“小红菱”的去路。

“小红菱”惊慌失措,转身想要逃,那将军驱马奔驰,一人一马竟直穿过“小红菱”的身体,一团红光伴着尖叫声,从小红菱体内被将军揪出,隐约可见是一个执矛的布衣士兵,只是通身血红而已,如同被剥了皮露出一片血淋淋的肉体。

将军骑着马拖着那团红光逐渐越来越远,越来越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立在原地的小红菱像被抽空了身体一样,软绵绵地萎蔫倒地。路劲连忙飞奔过去,扶起小红菱,只见她脸色惨白,身轻如纸,鼻下没有了一丝气息,连脉搏也感受不到了。

路劲呆呆地瘫倒在地上,他忽然领悟到山林里拉纳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就是这样被抽空了一切的感觉。他没有亲人,本该永远不会体验到眼睁睁失去亲人的痛苦,而小红菱只是他一个玩伴,还是冤家对头型的玩伴,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甚至比没有父母还让他心如刀割?

许久,直到坐在地上的双腿已经发麻,路劲才缓过了劲儿,望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小红菱的尸体,鼻尖一阵酸楚,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他忍不住嚎啕大哭。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这种悲伤,还是他难以承受之重。

忽然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路劲,你哭什么呢?”

路劲抹了抹眼泪,睁眼一看,被自己搂在怀里抱头痛哭的小红菱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路劲吓得喊道:“诈尸了!”转身要跑,结果双腿发麻又跌坐在地上。

小红菱狠狠地拧了他一下,说道:“又作弄我,你才诈尸了呢!刚才昏倒了,不但不带我去看医生,还咒我死!看我不打死你!”

小红菱挣扎着要起身打他,苦于没有力气,又跌倒在路劲怀里,她嗔怒道:“死路劲,快放开我!”

路劲不理会她,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她红润的脸颊,又探了探鼻息,切了切脉搏,喜极而泣地抱着她痛哭道:“小红菱,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你要是死了,你妈一定会宰了我给你陪葬!”

小红菱惊呆了,见他举止怪异,竟然不知道躲避,任由他又摸又探,最后还被他搂着脑袋痛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懵比。

等小红菱缓过了劲儿,一个爆栗响亮地敲在路劲的脑壳上:“居然吃我豆腐!你去死啦!臭路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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