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丰王离京也有一段时日,缪嬴终日魂不守舍地想念着他。
秦君嬴开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自从与西戎丰王坦白之后,秦君嬴开早已知晓丰王并无迎娶缪嬴之心,但缪嬴却非他不嫁。秦君嬴开觉得左右为难,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君嬴开走近缪嬴的闺房,见房门关闭。便敲了敲门板说道:“缪嬴,是哥哥,我能进来吗?”
没有回应。秦君嬴开犹豫了半晌,还是轻轻推开了门,只见缪嬴静坐在桌台前,独自流泪。
秦君嬴开仿佛觉得眼前的缪嬴一点不像平时那个活波可爱的妹妹,看起来更像一个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怨妇。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谁死了,你才死了呢。他活的好好的。”
“他没死,你却哭成跟丧偶了似的。”
缪嬴破涕为笑,伸手拍打着秦君嬴开的手臂,埋怨道:“你又来打趣我。”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女孩子笑多好看,干嘛老是哭得梨花带雨的。”
“你以为我想哭吗?我只是情不自禁罢了。自从他走了,我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就好像有人把我的心挖走了。”缪嬴一面说着,一面又泪水盈盈。
“哥哥知道你一心想做西戎丰王的妻子,但是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这有何意义。”
“对我而言能嫁给他,就是最大的意义。”
秦君嬴开看着缪嬴倔强的深情,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只想爱他,不管西戎丰王如何看待,爱他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秦君嬴开拍了拍缪嬴的肩膀,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丰王娶你。”
“你不用来哄我开心,我知道那样不容易。”缪嬴知道西戎丰王个性,哪里轻易改变主意,因此也对亲君嬴开的话无动于衷。
“你且不要管这样到底能不能成,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是否承受得起他将来会对你冷漠?”
“对缪嬴而言这世间最大的冷漠就是不能陪伴心爱的人左右。”
“好吧,妹妹就等着当王妃好了。”
夜幕降临,秦君嬴开独自站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忽然间,南宫捷走了进来,说道:“主上,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了,微臣担心主上饮食无规律,影响您万金之躯。”
被南宫捷这么一提醒,秦君嬴开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正咕咕作响,恍然道:“我竟然把吃饭的事情给忘了,吩咐厨房把饭菜端来书房吧。”
南宫捷打小便追随在秦君嬴开左右,对他的习惯秉性摸得一清二楚,也知秦君嬴开总有想事情想到废寝忘食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南宫捷就会上前提醒,亦会早早做好准备,等到秦君嬴开需要之时,便把膳食端来。
秦君嬴开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明日你准备几样贵重的礼品给西戎丰王的舅父送去。”
“你是说西戎部落阿布汗吗?”
“你猜得没错。西戎丰王一直不肯迎娶缪嬴,但缪嬴又偏偏非他不嫁,我也很为难,没有办法只能希望能说服阿布汗,让他帮忙撮合。”
南宫捷想起西戎丰王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恐怕这个阿布汗也未必能说服得了他,但见主上有如此坚持,想来必有他的道理说在。
秦君嬴开见南宫捷迟疑了半晌,也猜到他的想法,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也是因为你有所不知,这个西戎丰王从小是由他的舅父带大的,他虽然平时一副横行无忌,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对舅父说的话,多少还是会听的。”
南宫捷顿时茅舍顿开,说道:“原来如此,那微臣这就去准备厚礼,明日出发。”
自褒姒有孕之后,周幽王更是爱护有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名贵药材源源不断地送进琼台。沉香和褒妡见到这琳琅满目的宝贝,更是满心欢喜,唯有褒姒一人才无动于衷。
褒妡见姐姐闷闷不乐的样子,便走上前去,说道:“姐姐是不高兴吗?一脸愁容,你来看看大王送的这些礼物,样样都精致得很。”
沉香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夫人,这次大王送的东西可真叫人稀罕。”
褒姒强颜欢笑,并不出声。她低着头,伸手摸了摸腹部。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褒妡吩咐沉香将这些宝物收起,等沉香走出殿外时,褒妡转而对姐姐说道:“姐姐,我知道要让你放下你与褒洪德的感情,并非易事,但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终日抑郁寡欢也不是办法,如今你已有身孕,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着想。”说着,褒妡把手放在褒姒的腹部,接着说道:“子凭母贵,他将来的命运可掌握在你的手中。过去的都过去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希望姐姐可以振作起来,为自己和腹中的胎儿而活。”
褒姒仰起头,两眼注视着褒妡的脸庞,见她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多半是为她的事情而终日殚精竭虑,长久以往,脸上那稚嫩天真的神态早已一去不返,褒姒看在心里,疼在心里。她一直沉浸在对褒洪德的思念当中,竟没有察觉出褒妡比以往成熟了许多。
褒妡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诧异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姐姐为何老盯着我的脸看呢?”
褒姒轻轻摇了摇头,涣然道:“妡儿,姐姐今日才发现你长大了,也成熟了不少。这些时日也没好好关心关心你,尽顾着自己悲伤,姐姐我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只要姐姐能够好好的与妹妹朝夕相处到老,就是对妹妹最大的关心。”
“傻妹妹,总有一天你总是要嫁人的,姐姐又怎么陪你到老呢?”
说道此处,气氛又开始像结了冰似得僵了起来。褒妡叹了口气,心道:“太子殿下对我一直冷淡,可见对我并非有意,更谈不上要迎娶我。而我又只钟意他一人,看来嫁人的事情亦是遥遥无期了。”
南宫捷策马奔走了数日,终于来到了这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还记得数月前还在这里与西戎族人干戈铁马,争锋相对。殊不知今日竟然要与之联姻。真是世事难料啊!
放眼望去,辽阔的大草原随风浮动。阳光直射下来,就仿佛披着一层层金色的纱衣,远处牛羊成群,稀稀落落几处狼皮营帐坐落在中央。南宫捷摰着一堆人马,径直向前。
南宫捷站在营帐外,四周的西戎士兵围在火炉边上烤着牛肉,见有异族人过来,个个提高警惕,目光都投射在南公捷等人身上。
忽然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帐篷内走了出来,对南公捷说道:“酋长叫你进去。”那人一脸蔑视的样子,样子极其没有礼貌。
南宫捷见状,心中亦有几分怒气,但想到今日又重务在身,不便与之斤斤计较。
南宫一声不吭,跨步向前。
他走进营帐,见眼前有一身材魁梧矫健的汉子坐在台前,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南公捷。他听说阿布汗已年过六旬,应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竟没想到站在眼前的这人看上起年纪不到四十岁。南宫捷一脸疑惑,问道:“请问阁下是酋长大人吗?”
“怎么?我阿布汗就长得那么不像酋长吗?”阿布汗见南宫捷竟敢质疑他酋长的身份,很是恼怒。
南宫捷见阿布汗一脸愠色,忙解释道:“恕在下无礼了,在下听说酋长已是花甲之年,却没有想到酋长既没有白发苍苍,也没有皱纹纵横。看上去风华正茂,身强力壮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年过六旬之人。”
阿布汗见南宫捷娓娓道来,不像是故意阿谀奉承,心里颇为高兴。
他笑趁:“你这小子说的话我爱听,请坐吧。”阿布汗一面说着,一面指着旁边的席位。
南宫捷拱手鞠了一躬,随即坐下。
“不知秦君派你过来所谓何事?”
南宫捷见阿布汗是个爽快之人,既而开门见山道:“主上派我来是想与你们西戎联姻。”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前不久我们西戎还与你们两军交战,势不两立。怎么突然之间秦君竟然想起与我们西戎联姻了。可是太不可思议了。”阿布汗有些不屑的说道。
南宫捷笑称:“当时只因立场不同罢了,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秦君又与你们西戎丰王成了好朋友,自然另当别论啦。再说了,现在我们秦君想与你们西戎联姻,强强联合,也算是一桩美事。您说是也不是?”
阿布汗捋了捋胡须,眼睛低垂沉思了半晌,心想南宫捷此话也是在理。便点点头说道:“那就把你今日的来意,痛痛快快的说完。”
于是乎,南宫捷便把缪嬴喜欢西戎丰王,而西戎丰王且不愿迎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阿布汗讲了一遍。并强调说:“我们秦君是很有诚意想与您成为亲家,我们两国联姻,必定势不可挡,将来若是有人敢欺负西戎族,我们秦人必定鼎力相助。”
南宫捷说得阿布汗心里美滋滋的,阿布汗也觉得此桩婚事怎么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他拍着胸脯说道:“既然秦君如此以诚相待,我们也不好推脱。这样吧,我侄儿那边由我去说,请静候佳音。”
“那我们就等您的好消息了,我们秦君还派我送了礼物来。”一面说着,一面叫人把礼物抬进营帐。
阿布汗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应该的,那就有劳阿布汗了,在下先告辞。”南宫捷见任务已完成,便欣然回去了。
西戎丰王策马来到了与褒妡相遇的地方,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不禁露出腼腆一笑。
他身边无人跟随,唯有坐骑陪伴。他牵着骏马,独自在空旷的草地上徘徊。丰王眺望远方,见夕阳西下,晚霞如锦,周围一片宁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捋了捋马身上杂乱的毛,对着马儿说道:“你猜她会不会像我想她那般想我?”
西戎丰王心里早有答应,其实在那次告白,他便已然知道褒妡对他并没有爱意。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直一厢情愿罢了。
想到此处,西戎丰王又唉声叹气了起来。
忽然间,远处传来这马蹄声。西戎丰王抬起头眺望,见不远处有人冲自己赶过来,但却看不起那人是谁。
他定了定神一看,原来是他的舅父阿布汗。
阿布汗勒马徐行,等靠近西戎丰王时,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西戎丰王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说道:“舅父,你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吗?”
“是啊,去你营帐见你不在,听说你在这里,便过来了。”
“哦,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今日秦君嬴开派人过来跟我说起联姻的事情。”
秦君劝说自己不成,既然找上了舅父。如此死缠烂打着实令人恼怒。
西戎丰王心中暗暗埋怨,低头不语。
“怎么?看不上人家姑娘?”
“确实看不上,刁蛮又任性,我不喜欢。”
“人家身份尊贵,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
“舅父,听您这口气是想过来劝我的吧。侄儿跟你先申明,请别再瞎耽误功夫了,我是断断不会娶缪嬴为妻的。”
阿布汗早先听南宫捷说起侄儿的态度,心中也早知道侄儿不是那么好说服,但他还是坚持的说道:“我的好侄儿,听舅父好好跟你分析为什么舅父想让你答应联姻。你想想看,我们西戎人个个骁勇善战,不输他国,但是我们西戎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民族,我们的伟大的志愿是要占领中原,统领天下。但是想实现这一宏伟志愿,但靠我们自身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像秦国这样强壮的国家来帮助我们。你懂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拿我婚姻当牺牲品。”当听到阿布汗拿西戎未来的前途来劝说时,西戎丰王口气也变得没有那么决绝。
“可是你是我们西戎人的统领,身在其位就必定要为我们西戎人的未来做出让步。”
西戎丰王不想再听下去了,跨步向前准备离开。
阿布汗伸手挡在他的前面,说道:“你别忘了你父亲临死前对你说的那番话。”
阿布汗的话让西戎丰王陷入了沉思,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父亲临终前对他说道:“阿丰,你要记住,你一定要带领我们西戎走向富强之路。”他咳了几声,接着说:“还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阿布汗商量,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从你当上西戎统领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将来不能随心所欲。哪怕是自己的婚姻,也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的父亲你的祖父哪一个像你如此怂,不就娶个女人,有什么好为难的。真正的国家统领,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西戎丰王看了一眼阿布汗,心知拗不过他,也知道他说的话在理。只好妥协道:“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无所谓。”西戎一脸无奈的样子,径自上马离开了。
阿布汗见事已办妥,连忙赶回去给秦君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