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眼睛瞪大,然而慕天涯依旧一脸淡漠。
“小九,你别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大夫人容色清冷,声音严厉,一众奴才奴婢们吓得面如土色。
慕芙蓉一愣,这臭丫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慕轻絮也一脸茫然,转过眼,刚好看见慕芙蓉递过来的眼神。有了慕芙蓉的允许,这还得了,立即扯着嗓子:“父亲刚回来,你就伸手管父亲要东要西,要不要脸?”
慕闺迟看着她,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是暗含嘲讽,并不搭理她。
慕天涯却沉声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大夫人想要阻拦,然而慕闺迟已经严肃说道:“女儿想要回属自己的的尊严。”
什么意思?各房都扬起眉。
“女儿想要自己挣得脸面,自己挣得一分流水。”慕闺迟说的行云流水。
大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道“你一个女儿家,迟早要出嫁的,如果说是嫌月例少了,不如将咱们府里三个小姐的月钱都涨一涨……”
慕闺迟的笑容在脸上漾开,美得让人心惊,然而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透着点嘲讽味道:“母亲,你很清楚小九要的不是月例。”
“你想要的是什么?”慕天涯抬起眉。
“小九想要和其他哥哥姊姊一样,得到一个能够支撑自己尊严活着的生意。”
众人皆是一震,慕天涯心中微微震动,然而面上却是毫无感情道:“闺迟,你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大夫人嘴角略微抽动,面上一直都是冷若冰霜,此刻微笑起来,其他人也都是瞪着眼睛,仿佛听见的是不得了的事情。
慕天涯开口道:“且不说你还年幼,就说你们四房,仅有你和两个丫头,能成什么事?你知道做生意有多难吗?”
慕闺迟挺直了脊背:“小九明白祖父、父亲多年来的辛苦经营,小九自然不会妄想将本已经做大做强的绸缎庄、胭脂铺、典当行继续经营,况且这是其他三房的产业,浇筑了各位的血汗,小九不会要。”
慕天涯心中一沉,眼神冷凝:“现在慕家,除了其他三房,还有官盐与珠宝生意,怎么,小九难道想跟着为父干?这成何体统!”
慕天涯刚想接着说,却看见眼前的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儿,浑身却散发出利剑出鞘的夺人气势。在她清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惶恐和害怕,仿佛并非身处在被质问的情景之中。这样的模样,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着实吃了一惊!
慕闺迟不急不徐:“父亲,小九禁足一年的时间中,始终在想,咱们慕家的产业几乎囊括了现在京城达官贵人的基本要求,但是更大的一部分,父亲还没有考虑,或者说因为缺乏人手尚未考虑。”
慕天涯这次真正的看着他这个小女儿的眼睛。
慕芙蓉看着慕闺迟,眼神闪烁:“小九小小年纪,主意还不少,女儿家,不要有那么多心思才好。”
慕闺迟笑了,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慕芙蓉。似乎在嘲笑比起用心思,这慕府几百号人里面,有谁比慕芙蓉慕四姑娘心思更多呢?
慕芙蓉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看懂了慕闺迟的眼神,一口气堵在心口上,咽不下去。
慕轻絮气急败坏,厉声道:“你这丫头,就是故意在今日来搅局的,好好的宴会,连筷子还没有动,父亲母亲就被你闹得脸色铁青,死丫头,你真是个祸害!”
慕闺迟的眼神平静而轻蔑,她要所有人知道,此时的慕闺迟绝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被欺凌与被侮辱的九姑娘。她要要回本就属于堂妹,属于姑母的一切,要将自己如今在慕府里的声势打开一个角,接着铺展开一个面。
“父亲,您应该早就想到了,咱们慕府,生意铺开那么大,哥哥们走南闯北,然而九州之内,竟然没有一家慕字招牌的药铺。”
慕天涯确实是想到了,甚至是很早就想到,但是他苦于手下没有真正能够静下心来研究药理的人,也没有信得过的伙计,他的儿女们都着眼于能与达官贵人相交的大生意,没有任何一房愿意静下心来学习药理,去和普通百姓打交道的。
老三忍不住道:“小九!你以为药铺那么好干?没有真正懂行的师傅,自己如果不懂药,很容易犯人命官司的!”
慕闺迟淡淡一笑:“小九当然知道。”
大夫人感觉这次的慕闺迟有备而来,提出的事情让人心惊胆战,她莫名慌起来,脸色倏忽变了好几变,阴晴不定,眼神更是有些飘忽,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慕天涯身上,破釜沉舟地道:“老爷,小九异想天开,她一个丫头,前两年还是黄口小儿的年纪,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去开药铺!这种荒诞的事情,妾身认为老爷完全不必考虑。”
慕轻絮冷冷看了慕闺迟一眼,道“小九心野了,以为见到了升平公主就万事大吉,居然提出这样可笑的笑话,父亲,轻絮认为依旧应该让小九禁足。”
大夫人痛心疾首的道:“小九,你始终都是要嫁人的,而且你与贤王有了约定,如果你真的入了贤王府,咱们慕家的产业,不是白白拱手让人?”
闺迟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大夫人,眼神转至慕芙蓉脸上:“四姐姐将成一号的一半生意,都交予御王殿下,不知这是不是拱手让人的第一步呢?”
大夫人瞬时间面色剧变,慕天涯的眼神扫过来,慕芙蓉立即跪倒道:“父亲,不要信小九胡言,女儿仅仅是求御王殿下帮助打听皇宫内娘娘们对布匹的需求而已。”
慕天涯慢慢道:“芙蓉,御王殿下皇权贵胄,以后这种事,就不劳御王殿下操心了吧。”
慕芙蓉手指微颤,禀告自己知道了,不会再犯。
大夫人拳头微微握紧,两眼在慕闺迟秀靥上一转,刚才痛心疾首的泪光仿佛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了,换了一副神情道:“无论如何,你一个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有损家风!”
慕天涯点点头:“小九,你母亲说的对,你是慕家的女儿,怎么能够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宴会上的媳妇丫头们窃窃私语,认为慕闺迟实在是不成体统。
闺迟哪里肯让步,眼神闪烁:“父亲,虽然这些年您苦心经营,咱们的产业节节上升,但是反过来,咱们的产业都是需要达官贵人支持才能铺展开来,普通人家根本穿不起成一号的绸缎,用不起一品阁胭脂,唯有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活着。但是有一样,却是所有人都避免不了的,皇室贵门,寻常百姓,都无法避开生老病死。药是老百姓除了节省吃穿外最需要的东西。”
大夫人要说话,慕天涯一摆手,制止了她。慕闺迟接着道:
“女儿懂得药理,也有这个自信,如果说抛头露面,女儿只需慧眼识人,雇佣懂行且可靠的人即可,父亲这么多年,经商之道的重点也是用人,不是么?”
慕天涯心中一震,他怎么会不知道慕闺迟的母亲许箫是医毒双绝?如果不是和他相爱私奔,许箫现在,已经位及太医院女医之首了吧?
大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许箫,即使是慕天涯再想隐瞒,大夫人的娘家赵府依旧查出来许箫的真实身份,也正是这样,大夫人才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四姨娘的出身其实是与她这个做夫人的并驾齐驱的,甚至还更年轻更有夫君的宠爱,这样的女人,大夫人决定一举除去。
如今她的女儿却在这里站着,朗声要讨回属于她的东西!
大夫人怎么肯忍!
“小九,你如果想要日子过的好些,咱们这些产业,给你分红即可,你为何非要自己做?慕家女儿开药铺,谁听见不笑话?”大夫人冷冷道,眼神看着慕闺迟,深深埋藏着厌弃与恨意。
慕闺迟抬起眼,清澈的眼神看着众人:“自力更生,挣取活着的资本,为什么您会觉得可笑呢?”
慕天涯又是一震。
闺迟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她直直看着慕天涯:“父亲,前几日小九在花园中看鱼,几个丫鬟说小九看上去很像您,大概不仅仅是因为长相,小九的性格和抱负也像您。小九虽然是女子,但是也有着慕氏一族的抱负,也流着慕氏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