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的鬼姬侍女湘羽已在门口等候,见到慕闺迟,加快脚步迎过去,福身行礼:“慕姑娘。”
慕闺迟点点头,跟着湘羽跨进贤王府。
湘羽偷偷地细细打量了闺迟一眼,只见闺迟一身素衣,穿着颜色完全不像贵门小姐。但是气质却高华,一眼看去就觉得出身不凡。
湘羽愣了愣,将手上的锦盒奉上:“王爷让奴婢交于姑娘。”闺迟接过锦盒,只觉得里面沉甸甸,湘羽道:“王爷身体抱恙,让奴婢带姑娘进府小坐,姑娘若是闷了,花园里你随意转转。”
说话间二人已到达贤王府内府,如人一般高的茶树繁华茂盛,翠竹夹杂着大朵大朵的芍药,繁花似锦,空气凛冽,八角亭内一只青玉杯乘着半杯香茗在空中悠悠旋转。
热气袅袅。
“昨日未能赴约,今日前来向你们王爷说明。”闺迟说着,转眼看见八角亭上牌匾,这八角亭处于贤王府石廊尽南处,旁有溪流,那牌匾上是两首词:“问人间荣事。海内高名,似今谁比。脱屣归来,眇浮云富贵。致远钩深,乐天知命,且从容阅世。火候周天,金文满义,从来活计。
有酒一尊,有棋一局,少日亲朋,旧家邻里。世故纷纭,但蚊虻过耳。解愠薰风,做凉梅雨,又一般天气。曲几蒲团,纶巾羽扇,年年如是。”
闺迟看了好几遍,湘羽多次想搭话,却见她始终出神,不知如何下口,只看见闺迟一张如意面容,淡淡远山眉毛,似情非情眼睛,似笑非笑的嘴角。
清丽无方甚是迷人可爱。
慕闺迟却已经出了神,如果不是要报仇,不是因为在升平公主面前答应了,不是为了堵住顾长风的话,慕闺迟是绝对不愿意与贤王爷有任何交集的。初见贤王,虽然风姿出众过,然而已经死过一次的慕闺迟只觉得他有着丝毫不愿意掩饰的狂妄与城府。
贤王,从前最为皇上所得意的皇子,身负顽疾却依旧能将其余皇子都比下去的人,心性必然是狠辣的,如今他毒发失去一切,更有了些狂邪的味道,为了一个即将成为鬼姬的女子便自己试毒,看上去毫无顾忌的样子令人心惊。
很难不将他看作一个不择手段,甚至一将功成不惜万骨枯的男人。
然而他的府内,为什么完全没有阴冷氛围?处处显示的却是浩然之气呢?
二人无话,坐了片刻,忽然一阵脚步声,二人同时转脸,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衫,与湘羽同梳百合髻的女子,匆匆而来。
“湘羽姐。”那粉红小衫女子狐疑地看了闺迟一眼,顾不上问闺迟是谁,先俯身在湘羽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湘羽惊讶地看了一眼那女子,神色大变,接着毫不迟疑地向闺迟行了个礼,说道“请慕姑娘稍坐,奴婢有急事,先行告退。”
闺迟一愣,也站起身道:“本也没有要事,既然王爷抱恙,我也就此告辞。粉红小衫已经先行一步向前跑去,湘羽匆匆离开,转身道:“请姑娘恕湘羽不能相陪,姑娘自便即可。”话语刚落,人已经小跑至路的转弯处,再一闪身,人就消失在浓郁的花香里。
闺迟也走下八角亭,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贤王府内处处鸟语花香,与府墙外的景色完全不一样。玄燮在重建贤王府的时候,特地寻术师在贤王府府外墙布阵,同时栽培高大遮阴的植物,府边的溪水因阵法的原因形成迷雾,整个贤王府从外部看上去阴森又难以揣摩。
没想到里面居然是别有洞天。
慕闺迟记着来时的路,但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在这贤王府内迷了去路,走了好几条小路仍不见与自己来时路相同的景色,她看了看天,天明云高,湛蓝一片的天空中有鸟儿时不时滑翔而过。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贤王府乱走乱闯?”
忽然身后一个女声,闺迟心中一喜,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碰见一个人,这下有人相问,自己也好问一下出去的路。
慕闺迟转过身来,后面三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那三个女子见到闺迟的面容,一下子征在当地。只见她一身素衣,双眼含情,眉目生辉,发似乌云叠翠、鬓如刀裁新鸦,一双眼睛眼波流转,流眄送波地看过来,看得这几个同样梳百合髻,装扮皆是粉红色小衫的女子不由心头一阵急跳。
这三个女子装束相同,不同的是一个是圆脸,一个方脸,另一个是容长面孔。
“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样妖媚的女子!”圆脸的那个女子心中暗忖:“难得的是竟然看上去清丽无比,没有任何歪邪的样子。”
三个女子打量闺迟的模样,眼神忽左忽右、怀疑忽隐忽现,兴奋得身子一动,方脸的女子眼睛霍然一跳:“是新来的鬼姬吗?”
只听见那圆脸的道:“模样倒是好看的,难道因为你模样好看,就一定能得王爷抬爱吗?表情这样傲慢。”
方脸的嫉妒更甚:“不过平庸资质而已,你们说是不是。”
剩下二人没有搭话,同时又妒又恨地打量着闺迟。
“你手上拿的什么?”容长面孔的忽然一声大喝,指着闺迟手上的锦盒。
“居然敢偷王爷的东西?”三个女子顿时峨眉倒立,她们在贤王府内见到的女子都是鬼姬,从未有其他身份的女子做客贤王府,何况闺迟身着素衣,未有华美装扮,身边也无人相陪。看上去就像是新来不知道规矩的女子。
慕闺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锦盒,不禁一怔,想解释。却听见那容长面孔的女子大声道:“先抓回倚危阁去,教训教训她!”
说着三个女子扑身而上,闺迟还未反应过来那三人已经近身,其中圆脸的挥出巴掌便想闺迟打去,很明显是因为妒忌:“狐媚妖精!”
慕闺迟眉头一皱,手轻轻一拨,那女子一巴掌便落空。另外二人哪肯罢休,同时撕扯上来,只听见“啪啪!”几声,再看去那三人个个面上红肿,皆吃了对方的巴掌。
“你打我做什么!”圆脸的气得跺脚,方脸的捂着脸,又瞪着容长面孔的。
“小妖女!”三个人气得往闺迟身上抓去,闺迟一跃,同时轻轻一推,那三个瞬间腿脚相绊,同时倒地
闺迟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三人,刚才她们因妒生疑,认为闺迟偷了东西,闺迟看了看手上的锦盒,蹙额沉吟,眉头一拧,说道:“你们误会了。”
还未说完,只听见后面一声呵斥:“你们干什么?”
那三人顿时低下了头,蹭着步儿站起身,双手垂着,眼中泪汪汪地看也不敢看问话之人,小声回复:“这是新来的鬼姬……好没规矩,偷王爷的东西,我们,我们在教训她。”
“是你们被她教训了吧?”那男子冷哼一声,转而大量闺迟,看了看她手上的锦盒对闺迟道:“今日所见姑娘手段实为令人吃惊。”
与那男子同时而来的另一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戎装,行事豪爽,诧异地道:“没想到区区鬼姬竟有如此功夫,梅妈妈收人时也没有仔细打听过吗?”中年男人眉头越紧:“不论姑娘原来是什么人,手段如何,今日姑娘入了贤王府,在王爷这里居然敢造次,咱们几个就得先擒了姑娘,等待王爷发落!”
“这个锦盒是王爷赠送于我。并非偷盗。”闺迟看着眼前几人,定了一下心张口道。
“玉如意是王爷心爱之物,一共只有一对,王爷从来不允许我们触碰,怎么可能赠送与你!”容长面孔的女子冷笑一声,大声质疑:“你新入王府,不先拜见我们一众姐妹,反而去王爷那里偷盗!”
“王爷今日凌晨才归,并没有听说有召见任何一个鬼姬。”男子摩挲着双手,目光更冷。
那中年人闻此已经大怒,只见他环眼虬髯,身材高大,全身上下神奇皆是粗旷,腰间一闪突然间青光闪动,立即就长剑出鞘,喝道:“你偷东西被擒,还想狡辩!”剑尖二话不说直刺向闺迟手腕。
这一下兔起鹘落已经是快极,岂知闺迟身形更快,身子一侧,已欺到那汉子身旁,弯腰下跨,柔中带钢,食指在其虎口一弹,那汉子手掌一麻,软剑顿时脱手。
汉子喝一声,翻身后转,手掌直往闺迟顶盖拍下,闺迟身形毫不慌张,后仰翻倒,接着一反转直踩对方右脚,同时左腿踢起,直接打到对方头顶。
那汉子闪身躲开道:“好俊功夫!!”说着又变化招式袭击上来。
慕闺迟自幼习武,师从多位大内高手,如果不是生育后没有恢复又被灌了药,晋王也轻易奈何不了她,区区护院门客,不至于伤到她分毫。
但是慕闺迟想到自己今日初至贤王府,被人误会偷盗,这件事只要与湘羽姑娘对质便能说清,若是就此打伤了贤王的人,不知还会招惹什么祸端。
因此慕闺迟决定处处躲避,不下重手,二人瞬息之间再战三十几招,她处处于上风却始终躲避不攻,最后一招将那汉子前胸击到,直脚飞起,踢中肩膀,中年汉子眼见就要飞出院落,被先前说话的男子跃起接住。
那男子惊奇道:“姑娘好功夫!本人不信你如此高手,会卖身入贤王府做鬼姬!看来你不仅仅是小偷这么简单,难不成是其他对头派来的细作?!!”
几人皆是一凛。
“为了王爷,我必然擒了你!”那男子大喝一声。
忽然间风吹来的速度有了明显的变化,空气中悠长地传来一个声音道:“行了~你们还不够丢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