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凡此时已经出了官学书院,之前被考生挤得满满的院门口,如今被考生的家属重新占领了高地,全都在焦急的等待县试的结束。
不过离县试结束,还有不短的时间,相熟的人便凑在一起聊天,打发这无聊的时间,也是热闹无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凌凡想起前世高考的一幕,也是这般,不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人在外面等他,心中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想到家中的那个美丽若仙的女孩儿,凌凡甩开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快步向家中走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离县试结束,不是还有大半的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样考得上才怪!”
“你还不知道这两天的传闻啊,这小子就是那个凌凡,听说要把他家的童养媳卖给一个什么秀才,可以赚不少银子,要我说,这小子多半是看自己这次考不中,就提前出来了,他现在回家,恐怕是要去卖人去了。”
“就是他啊,我呸,这小子还真不是个东西,幸好不是我家的崽子,要不然打断他的腿。”
“这能怪谁,要我说,还是他家的那个小浪蹄子,太过张扬,好好的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待在家里,仗着自己有一点姿色,就四处勾引人,要不然这小子,也不会把那个小浪蹄子拿去攀龙附凤了。”
凌凡听着周围的人的议论,愣是以他两世为人的心性,心中也不由得一时火起,破口大骂道:“卖你大爷!”
在场的众人顿时静了一下,离凌凡较近人反应过来,全都恶狠狠的看着他,其中几人长得膀大腰圆的家属,冷不丁的就向凌凡围了上来。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这小子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狗,还敢骂我们,看老娘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大家不要动手,这小子实在是有辱斯文,老子虽然目不识丁,不过也懂得咱们大唐的律法,把他抓起来,交给县令老爷处置,让他以后都参加不了县试,一辈子都只能回家去种地。”
凌凡此时心中暗暗叫苦,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忍住呢?
现在被这么多人给围住,一时半会他根本就脱不开身,加上心中焦急,胸中那股怒火,忍不住喷涌而出,一把将挡在他身前的一个,有着水桶腰的泼妇推到在地。
人群中,就属这娘们骂的最欢。
这一瞬间,全场顿时炸开了锅,刚开始还只知道在远处咋呼的家属,全部向他蜂拥而来。
凌凡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沙钵大小的拳头,猛地落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差点被一拳打在了地上。
眼看着有人又要抽冷空子,再给他一拳,凌凡只感觉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瘦削的身影,同时一个戏虐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小家伙,你这可是犯了众怒了啊!”
凌凡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邋遢道士,居然挡在了他面前。
他这一抬头,刚好和那个邋遢道士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只感觉四周的一切,似乎瞬间远离了他一般,变得落针可闻,可偏偏又听不见任何声音。
而这一瞬间,他仿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眼中只有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里面似乎能够看到群星闪烁,覆又湮灭,除了这双眼睛之外,这个世界也在慢慢的远离他远去了一般。
凌凡有些茫然的向四周看去,脑海中嗡嗡乱响,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眼前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唾沫横飞,随着人群东倒西歪,不断的向他蜂拥而来。
不过很快,凌凡就醒转了过来,眼前的那双眼睛,虽然依旧深邃无比,不过却再也看不到之前群星湮灭的景象了,周围又立即恢复了一片嘈杂的声响。
“咦?”
邋遢道士眼睛微微一眯,一只笼罩在袖中的手,不停的在掐算着什么,却总是一片迷雾,再看向凌凡时,眼中也多了一丝异样。
“道长请让一让,我身上可没钱,你要化缘还是找别人去吧,我现在还有急事,有缘再见。”
凌凡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绕过道士,转身就走,所过之处,那些挡在他面前的人,仿佛水流一般,主动给他分出一条道路,没费多少功夫,他就离开了人群,踉踉跄跄的向家中跑去。
“那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算他好运,要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他,非得打掉他的一口牙不可!”
“竟然敢推老娘,小狗你给我等着,你要是还敢待在石塘县,老娘就算是把石塘县翻个底儿朝天,也会找上门去,扒了你的皮不可。”
一阵骂骂咧咧过后,人群再次恢复了平静,不过之前的那个邋遢道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那些人,刚才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一样。
此时在人群的后方,一辆马车旁边,一个魁梧大汉,晃了晃手中的拳头,点头哈腰的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二公子,那小子太滑溜了,小的只给了他一拳,就被他给溜没影了,不过这一拳,也够他受好几天了。”
“恩!”
微风拂过,掀起马车的车帘,从中露出一个白面青年,样貌本来也算英俊,不过嘴唇略薄,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只见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出声道:“那小子居然还没死,算他命大,竟还敢不知死活的参加县试,恩……不过那废物还是有点能耐,为了以防万一,你带上几个人,给我把他监视起来,今天一过,明天本公子就去要人,要是让他带着那个小娘子逃走了,你知道后果?”
“小的这就去,一定不会耽误了二公子的大事。”
魁梧大汉谄媚的一笑,伸手一招,便带着周围的几个家丁,远远的跟了上去。
而就在这几人离开的时候,云端之上,一个头戴羽冠,身穿道袍的青年,仿佛神明一般,正冷眼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他眉头皱的很紧,一双眼睛,仿佛星辰一般明亮,只是静静的站在上空,下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见他一般。
“奇怪,刚才这里似乎有轻微的灵气波动,怎么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青年道士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身形一转,整个人慢慢的隐没在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而此时考场的内堂之中,没过多长时间,之前那名出去调查的兵士,很快便折返了回来,将凌凡从三年前来到石塘县期间,发生过的事情,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道明之后,便又很快退了出去。
“这件事情,居然牵扯到了柳家的人,有意思了。”
王安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看着内堂中,静默不语的两人,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
大唐以儒学为立国之本,他拼死拼活的读了几十年的书,就连一个秀才都没考中,要不是他有一个好妹夫,说不定就连这芝麻绿豆大的县令都没他的份,整天也无事可做,也乐的看好戏。
许崇气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紫,猛地摔掉了茶盏,怒气匆匆的喝道:“我许崇食朝廷俸禄,掌管一县士子教化之道,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有考生公然辱骂民众,将我儒家礼义廉耻,置于何地,当真是气煞我也。”
“怎么柳家的人也参合进去了?不如顺水推舟,再给他柳家送上一个顺水人情,柳冬寒那小子,虽然在柳家是一个废物,不过他大哥柳青寒,可是了不得的人才,现在与他交好,对于我以后的仕途,也会更加顺利不少。”
万监正眉头微微一凝,心中冷笑了一声,便打定了注意。
不过这件事情,他还不能操之过急,以这许崇眼中揉不得沙子的脾气,激将才是上策,轻轻的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许院首,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而已,何必如此动怒,那也是他的上师教化不力,既然他败坏了我儒家的名声,如今也查明了他的信息,那就免去他三年之后的县试便可,也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许崇这时正在火头上,哪里听不出对方隐含的讥讽,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嘲讽的道:“监正大人说的轻巧,那凌凡此次已经考完,试卷也已封存,监正大人又如何知道他此次不能考中童生?”
“哼!”
万监正面色一冷,压住心中的火气,道:“我儒家向来以诗书礼仪为本,行教化万民之事,为朝廷举贤任能,那凌凡先是贩卖家中照顾他多年的童养媳,此为不仁,县试时间未到,提前离开考场,不思检验,此为不智,十年寒窗苦读,浪费县试之机,如何厚颜面对死去的父母,此为不孝,视上官而不见,后于官学书院门口滋事扰民,此为不礼,如此不仁,不智,不孝,不礼之辈,就算他学识不凡,可以考中此次的童生,又有何德行赐他功名傍身?”
“你……”
许崇面色一沉,拂袖而起,就欲开口反驳,不过一想到刚才兵士所说的话,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他身为石塘县官学院首,掌管一县士子教学,平日里便最为看重儒家礼仪,居然有人给他抹黑,实在是将他气的不轻。
但事实如此,他自知多说无益,挥手换来一人,沉声道:“将凌凡的考卷封存,此次童生取士不予录取。”
王安眉头微微皱了皱,有心想要说上一句,不过眼前这两人,也都不是易与之辈,他才来石塘县担任县令没几年,根基也不够深厚,对于这两人之间的争斗也乐见其成。
不过因此就罢黜了一个考生的试卷,看来这许崇也是动了真怒,所谓铁打的书院,流水的官儿,他也不知道能在这石塘县还能待多久,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