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跑回宿舍,脸色不太好看。
丁文明不在宿舍,安雄和朱平安在。
安雄问:“咋了?撞鬼了?你不是见你女朋友去了么?”
朱平安打趣:“老大,别乱说。二哥的女朋友长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鬼。依我看啊,是狐仙倒是有可能。”
我没好气说:“滚犊子,你这是羡慕嫉妒恨。”
朱平安贱贱的笑着,问:“老二,快说说,这次有进步没?嘴了没?”
“嘴个屁,哥是个正人君子。”
我虽然骂骂咧咧的,但想起夙夙,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刚才碰到神经老头的不愉快,也一扫而光。
等会儿还要和夙夙视频呢,我要收拾一下形象。
钻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通狠照。
额头上什么都没有。
那老头虚张声势在我脑门前又是画又是拍的,一如我所料,就是故弄玄虚。
洗了把脸,剃干净胡子,把我的板寸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额……好像梳不梳都那样,板寸么,能乱到哪去?
最后又好好的刷了刷牙。
收拾妥当,走出卫生间。
安雄和朱平安又缠着我问东问西的。
安雄说:“老二,你这晚上还有活动?刷了牙准备湿吻呢?”
朱平安说:“好了好了,咱们别开他的玩笑了。说句实话,人家女神那身段脸蛋,怎么可能看得上咱们貌不惊人的老二。人有理想是好事,但是谁说过这句话来着?理想不能定的太高,要放在一个自己踮起脚恰好能够得着的地方,太离谱了,就会更失望。”
安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老二,我不想打击你,不过看你是兄弟,那姑娘不说沉鱼落雁吧,最起码走到路上回头率能有百分之两百。回头看一眼,哇,真特娘的漂亮。会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我去!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水灵的妞。追她的人,恐怕能有几百。没说你俩不可能,哥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个忠告,别太当真,乐呵乐呵就行了,爱情这玩意啊,谁先动真情,谁就先栽了。”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别太当真?
我黄泉从来没有想过玩弄任何一个女孩的感情。
爷爷说,我们和纸人有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我们有情,而纸人没有。
爷爷学问低,讲不出来大道理,说不出来什么警世名言。
但他这是在教我一个道理,一个做人就要有情有义的道理。
这个道理,对于我来说,就是陪伴一生的金玉良言。
我没跟安雄或者朱平安发火,他们一个是掏心掏肺把我当兄弟给我忠告,一个是没心没肺开我的玩笑。
以后是睡上下铺四年的兄弟,交朋友,就要交心。
我在心里告诉你自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一心一意对夙夙,如果这段感情夭折掉,也能不留遗憾了。
夙夙的微信视频发了过来,我点了接收。
她让我洗白白等着她。
我没洗澡,她却真的洗白白了。
换了件卡通短袖短裤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电脑旁,俯身之间,那张纯美的俏脸让人心颤。
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是鬼呢?简直是开玩笑。
夙夙的开场白很调皮:“人家洗白白了哦……想不想看看……”
安雄和朱平安躲在旁边早就骚动不安,一起贱兮兮的探过来头,拖着长音笑道:“想……”
夙夙一下子小脸通红,扭扭捏捏,有些不自然。
我说:“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安雄:“弟妹,黄泉午睡喊你的名字呢。你可是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朱平安:“嫂子,我二哥在学校可是抢手的很,刚军训几天,就有三个妹子搭讪了。你可要抓紧时间生米煮成熟饭啊……”
我一脚踹过去。
安雄和朱平安很配合的惨叫一声,滚出射频范围。
我有些尴尬,对夙夙说:“你别听他们瞎讲,都是说笑的。”
没外人在,夙夙顿时又胆大起来。她嘟着小嘴,撒娇说:“那就是说,你的魂儿,没被我勾走了?”
我嘿嘿傻笑。
旁边的安雄和朱平安一起对我竖起了中指。
夙夙白我一眼,笑骂:“傻瓜!”
我没话找话:“你爸妈呢?”
安雄和朱平安,刚刚放下的中指,又齐刷刷对我竖了起来。
夙夙:“怎么,这么快就想见家长了?”
我再次嘿嘿傻笑。
这一次,不等安雄和朱平安对我表示,我先冲着两人竖起中指。
夙夙:“黄泉哥哥,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我:“好。”
夙夙:“不准不回答哦,也不准欺骗我。”
我:“好。”
夙夙:“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对答如流:“没有。”
旁边的安雄一脸的生无可恋,朱平安更是拍着自己的额头说咱家老二是没救了。
我搞不明白这么诚实的回答为啥会惹得他们两个如此鄙视我。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久远到我见识过足够多的女鬼,以及足够多的女人之后,我才明白,夙夙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我有女朋友啊,这不正和我聊天的么。”
夙夙又问:“那你有没有喜欢过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
十九岁了,哪个男生没过一个暗恋的对象呢?
我老老实实回答:“有,我们高中的同学,叫陈妙彤。”
安雄已经把枕头砸了过来。
朱平安压低声音对我说:“老二,你这么聊下去,如果能追到她,我直播曰狗。”
我没搭理他。
夙夙接下来一句话,却奠定了朱平安曰狗的基础。
夙夙说:“黄泉哥哥,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没心眼的人。”
朱平安一屁股跌坐在床上,目瞪口呆,怀疑人生。
安雄大眼瞪小眼,很显然懵比了。
我接着嘿嘿笑。
夙夙问:“喂,傻瓜,你都没说过喜不喜欢我呢。”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咽了下唾沫,深吸几口气,猛地一咬牙,豁出去了。人家女孩子都已经主动问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告白,安雄和朱平安再鄙视我也是应该的。
我说:“嗯……”
夙夙瞪着我,嘟着小嘴:“就一个嗯?”
我腼腆的像个小姑娘。
平时我的嘴不笨啊。跟耍嘴皮为生的贾二叔扯皮半个小时都不带重样的。可现在,我就是说不出来那两个字。
好吧,我把我这种情况归结与农村没见过世面的娃,都比较淳朴。
夙夙说:“哼!你不情不愿的,分明就是不喜欢我。”
我着急了:“不是这样啊……”
夙夙说:“那你跟我说情话,如果让我感动了,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考验我的时候到了。
这个时候真的不能再怂了。什么害羞啊,什么腼腆啊,全都要暂时放在一边。我再次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牙,豁出去了。
可我忽然发现,我压根就不懂得说情话。
我不看言情小说,对言情电视剧也不敢兴趣。我的兴趣都在怎么才能把纸人扎的漂亮点,怎么给纸人点睛描眉画唇上。
这时候我想到了我爸,想到了阎小翠。
我觉得,如果我是阎小翠,对我爸,对这个家庭,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最应该说的一句话,应该是……
我抬起头,盯着夙夙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一生一世,生死相随!”
夙夙愣住了。
好半响,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你说什么?”
我咬着牙重复道:“一生一世,生死相随。”
夙夙抿了抿嘴:“你认真的?”
我:“我爷爷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法随。这是誓言。”
夙夙肯定很感动,轻轻抽泣着,说:“你想清楚了,我当真后,你就没办法反悔了。”
我说:“我想的很清楚。”
夙夙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抽噎个不停。
她没流泪,但她真的很伤心,她说:“对不起,黄泉哥哥,我不要做你女朋友了。”
我着急问道:“我说错话了吗?”
夙夙说:“你等等。”
我不知道她要我等什么,我只是看到她一直在那哭。
泣不成声,非常委屈。
哭声似乎惊动了她的父母。
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妇女哆嗦着腿,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四下张望,带着哭腔问道:“夙夙,是你吗?孩子,你想妈妈的对吧?”
气氛一下子很诡异!
夙夙就在床上坐着,可是她母亲,却望着屋顶,望着窗户,望着书桌,唯独没有看她。
夙夙也不应声,仍旧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哭。
一个男人走进来,搀扶着妇女离开。半响之后又进来,点着烟,蹲在门口,捂着脸,老泪纵横:“孩子,有什么困难,跟爸说。别找你妈了,她身体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视屏突然间中断了。
我的心,却猛地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