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了解元娘的人都知道,她跟母亲很像,外柔内刚的性子。
非到不得已时刻,她本不会失态。
然而现在的元娘情绪却异常激动,一面竭力不再抽噎,一面断断续续的说着。
原来君梅三人前脚刚走,宋大德第二天一早就找上了门来。
开口便说有人要高价买走穆家新式农具的制作工艺。
这种事情柳氏和元娘怎会答应?
老太太和子莲拿起扫把便要撵人。
然而宋胖子却不止是个死皮赖脸的主儿,这泼皮最会戳人痛处,眼看着穆家和石胜不得善了了,他便以此为话柄,一口咬定君梅三人斗不过石胜,劝说穆家赶紧筹钱赎人。
这期间的话可就极不好听了。
宋胖子为了达到目的,不停的说出一些非常可怕的后果来恐吓剩下的几名女眷,甚至扬言再过三天穆家就只能等着收尸了。
这样的恐吓吓坏了可怜的子莲和老太太,也让剩下两名学徒忧心忡忡,无心工作。
为了稳住家中局势,元娘和柳氏殚精竭虑,不停安抚家人。
然而这还不算完,其后穆家在原材料供应再次遇到了麻烦,对方以穆家利润升高为由再次涨价。
柳氏为了不让铸造间里断了供应,不停与之周旋商议。
这令她本身就多年失眠的身体雪上加霜,不过几天工夫,脸都白了一个色号。
偏生此时家中无人,她还不能显出颓势来,不得已又用胭脂仿佛遮掩,这才勉强撑到今天。
“其实自打你们被石胜弄走之后,娘亲就连一个囫囵觉没歇成。只要咱家的人一出门,那宋胖子就会贴上来,我要是硬撵人,他就扯着嗓子说爹爹要没了。娘说这样对家里的生意不好,让我忍着,我这才憋到现在。”
元娘越说越伤心,双眼中的泪水几乎决堤,她拭泪道:
“本以为爹爹回来了,娘亲便休息了,谁知、谁知他却已经支持不住了。”
这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大夫知晓自己错怪了人,赶紧闭嘴。
穆铁锤则觉得妻子晕倒,是因为自己没能照顾好女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他自责的跪坐在柳氏床前,整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看着穆铁锤那副样子,心里更难过的事如意和君梅。
他们两才是心里最不好受的人,偏偏还不能让家人知道自己愧疚的原因。
只只能低着头,眼中各自含泪。
见两个都成了这幅德行,杨彬心知不妙,忙上前在如意耳边一阵耳语。
君梅眼见如意听着听着眼睛就睁大了,猜想杨彬定是出了什么主意。
当即也顾不得跟他置气了,小步上前,轻声问:“可有什么对策?”
她迈出了这第一步,如意怎会不接腔?
赶紧趁着全家注意力都在柳氏那边儿的空档,压低声音一番交代。
“这样会有用吗?”
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财力,君梅在庆幸柳氏将会获得一流治疗的同时,又无奈的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大。
“放心,有杨彬呢!”
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意却也知道她心头是多么的不安,又解释道:
“养身体最重要的就是个钱字,别的不说,就是看在钱的面上,这大夫总会多来几趟的。”
于是便让杨彬趁着大夫吩咐药童的空隙,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果然如如意所料,大夫一掂量那重量,整个表情都变了,当即换了张纸,飞快的写着。
“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专治劳神之症。”
老爷子老太太和穆铁锤识字都不多,元娘又守在母亲身边暂时走不开,这张三人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药方子。
君梅虽然不懂医学,但基本常识还有,见上面写着的都是人参、犀角一类的贵重药材,便点点头问:“镇上能配齐吗?”
“这……”
大夫一愣,为难道:“姑娘也晓得,咱们乡下用不起这些,就是县城里也没有,我也只能托人去州府配。”
听到这话,如意转头向杨彬。
“骑上快马从这儿到州府最快要多久?”
杨彬眼珠一转,算了算,道:“大约五天。”
见如意这就要杨彬赶去州府取药,君梅心头一转,忙上前拦住。
“大夫,可有办法延缓我娘的病情?”
她一面拦,一面转头问。
“这……”大夫摸了摸手里的银子,道:“可以,每日施针,卧床休息我再每日施针,晚个十天半月再服药也不算耽搁。”
闻言君梅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锭本预备用在县城里的银子道:“那便有劳了。”
见又有银子入手,大夫还能说什么?深吸气接过银两,转头就去给柳氏施针。
见大夫又要施针,穆铁锤心尖尖都收紧了。
聚精会神的看着大夫如何在柳氏身上刺入一枚枚银针,生怕她疼。
君梅见注意力还在那边儿,干脆拉着如意走出门去。
“君梅,我……”
见她面沉如水,如意知道她在生气,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然而事实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杨彬不能走!”
此时心头已经下了决心,她咬牙道:
“我娘本是好好地,若不是某些混蛋趁我不在来咱家门前折腾,她如何会病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再放任事情恶化下去了。”
说着便把穆家的镇上的风风雨雨简略的交代了一番,对袁家进行了重点点名。
“宋胖子一个泼皮,没事儿闹我们,有什么好处?虽说现在我们还是没证据,可我敢肯定,这一定跟那一家子脱不了干系!”
眼见她美目中杀意阵阵,如意这才想起过来。
他此次南下是有目的的。
见到柳氏只是意外之喜,他真正要做的是……
差点因小失大呀!
心里一阵警醒,他当即想到了杨彬赶往州府可能造成的暴露。
拍拍胸口,后怕之后又是庆幸,再看君梅眼中依旧盛大的怒焰。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理智。
“也对,病是恶人闹出来的,咱们不但要治标还得治本!”
正说着,就听见大门砰砰砰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