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后,吴寻和赵玲玲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秦王府,府上的一位老管家十分熟练地将二人分别送回房间,吴寻住的屋子和赵玲玲住的屋子很近,仅仅一墙之隔。吴寻倒下去就睡了,赵玲玲过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入睡,不知想些什么。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吴寻早晨准时起来,洗漱,在屋中调养了一会这几天没有具体稳固的真气。他梦中修行,引气入体,在筑基境倒没什么大问题,可到了天欲境,他就得每日稳固住那些入体的真气,睡眠七八个时辰,真气不少,不经过有效的调和是有危险的。
调养得差不多了后,他出屋发现赵玲玲还没起来,于是自己去吃早饭,府中有专门的厨子安排这些日常食物。吴寻习惯了吃自己做的饭菜,突然间不用劳动就能吃饱,他还是有些感然,有钱人就是好。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钱以后依然要自己多动手做饭,若是忘了手艺,他自己无所谓,可程蝶也许就吃不到她最爱吃的那些出自他之手的菜肴了。
用过早饭,赵玲玲才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地走过来,稍微吃了两口,吧唧了两下嘴,对吴寻说:“喂,今天我要去学院上课,你护送我去。”
吴寻一脸不愿,问:“京都就这么大,你那学院有多远,还需要我护送?”
赵玲玲道:“很远的好不好,也不知道爹爹当时怎么想的,把我送到那么个破学院里面去上课,那些授课的先生也真是够无聊的,教的都是什么修行入门,大宋历史,这些东西我自己随便找本书看不就行了,还学什么,真是烦死了。”
吴寻故作长辈姿态,语重心长道:“年轻时候,多学点知识总归不是坏事。”
赵玲玲冷笑三声,道:“呵呵呵,说的好像你读过书一样。”
吴寻这下就不能忍了,大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我读的书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跟我说我没读过书?”
赵玲玲满面不屑,道:“我一天吃十碗饭。”
吴寻一愣,顿时哑口无言,而赵玲玲则是被他这样子逗得也不捂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寻剥了个鸡蛋,顺口问道:“对了,玲玲,你那个学院叫什么?”
“怎么了?”
“我就问你叫什么?”
“不告诉你。”
吴寻吃了口鸡蛋,脸上写尽了无语二字。
赵玲玲笑着道:“行行行,看你可怜,勉为其难告诉你,那破学院叫先天宫,意思好像就是什么‘先天习旁人不可得之大道,从而成就后天机缘’,我也没怎么看过,可能记错了,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吴寻吃着蛋,心里道:“宋国京都的学院名字果然还是比之其它地方要大气得多,先天宫此名,绝对会引得许多修行者驻足,也必然是底蕴深厚,秦王爱女的读书之地,肯定不同凡响。”
随便聊了几句,赵玲玲回去打理了一番,便拉着吴寻出了门,赵玲玲随手拉着他,他却刻意摸了摸这芊芊素手柔若无骨的手背,让赵玲玲面色红了红,瞪了他一眼,一下子就甩开了他。
吴寻随口抱怨道:“我怎么说都是你的义务劳动力,怎么能这样呢?”
赵玲玲翻了个白眼,道:“别唧唧歪歪了,你不仅现在是我的劳动力,一年后十年后五十年后都是我的劳动力,谁也别想抢走,谁抢我咬谁。”
这话虽说是不好听,但来自赵玲玲的口中,却有了一番别样的风味,吴寻细细体会,在后面一个劲自顾自傻笑。
赵玲玲无奈地转头看了他一样,这傻子总是能一个人就莫名其妙笑了起来,有时候是傻笑,有时候是嘴角挂着口水的某种邪笑,总之心里肯定没想好事。
在走到吴寻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赵玲玲喊了句:“到了!”一下子把他吓得一抖。
赵玲玲冲着他骂道:“什么鬼劳动力,陪本姑娘走了这么远的路就没做过事,你知道多少京都的富家公子做梦都想要当这样的劳动力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哦。”
“你……”
“哦,好像语气太平淡了,那我表现地惊讶些吧,哇,怎么样?”
吴寻淡淡问她,话语间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赵玲玲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说:“傻子,我上学去了,反正也就两门课要学,你到处转下吧,中午我就出来了。”
吴寻瞧见她走进去,明明身姿美好,却走路像个小姑娘一样,还有,秦王府马车那么多,就不能坐马车来吗,感情这些有钱人都流行体验穷人的生活啊,那最好不过,你们慢慢体验,把钱留给我吧。
吴寻满腹牢骚,进学院转转,先天宫本来就是个道家名胜之处,对外开放,也是为了借游客之口来宣传自己。
他抬头望去,先天宫三个字以惊人眼帘的草书风格挥洒而就,运用了某种他并不知道的手段将字直接印在了玉石宫门上头,而宫门两侧,则以同样的手段印上两行字。
知博学笃志。
守切问近思。
吴寻静静看了一会儿,深感精妙,也明白了先天宫的用心。以开门见山的方法直接给来者气势以及文化上的感染,让来者未入宫便觉出此宫绝非寻常,那么来者的心态就自然不同了。
但吴寻却也没有太多惊叹,他读万卷书,不知背诵过多少他人不知的绝顶篇章语句,从农事到修行到顶尖儿的事,无所不包,对这些玄机道理之类的早已不甚感冒。
进了宫门,前面放了一张地图,大致是先天宫的整体布局,先天宫合三山五湖的地理建造,自然大得很,这张地图对没怎么来过的人还是很有用的,当然,会飞的除外。地图上标明了前宫是教学之地,后宫是修行之所,前宫开放于大众,有诸多可取之处,但后宫是不开放的,上面说的是担心人潮人声乱了修行心境,但这只是客场话,当不得真。
后宫只有那些当了许多年先生的老教员能进去,还有些特殊的人能进去,其它人一概不能入包括学员官员,看到这话,吴寻少年心思发作不禁想笑,未免你先天宫清高如此,连皇帝陛下都能拦在外头?若真是如此,那为何天下人只闻得道宗却不闻先天宫呢,再说了,真按这规矩上来,只怕那些真正握着权的士大夫阶层早就把这地方拔掉了。为什么?因为你规矩太死,京都是不允许有皇威不至的地儿的,包括大宋国师所在的道观,都要受到皇帝陛下的制衡,你个小小先天宫,若真要把这规矩钉着不让,那些心胸本来就不怎么大的忠皇派大臣肯定留不得你。
看了地图边上的规矩,吴寻摇了摇头,对这先天宫的印象顿时差了一分,关在一个地方又不读有关书籍的的修行人虽然大多不知圆滑处事之道,但一心所向即可,又想立个好牌坊又不太会处理其中微妙,已经落了下乘。
他就当自己是个游客,随便在前宫走走,见有一藏书楼,便走进去看看。
藏书楼不知多少年没有修过了,木板踩得咯吱响,楼里一股陈腐的书卷味道,虽然不是很好闻,但吴寻也没什么介意,径自上楼,本想取本没看过的书瞧瞧,但却见到一边的桌子旁,有一二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子正坐着看书。
这个年纪的女子肯定不是学员,估摸着是这里喜欢读书的教员吧。
吴寻虽然没什么兴趣,但礼不可失,他走上去与那女子打了个招呼,女子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吴寻不愿讨得没趣,于是随意拿了本有关鬼方国历史的书籍,坐在女子旁边有些坐不稳的小凳子上看了起来。
女子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人,又看了一眼他的书,顿时皱了皱一双黛眉。
她终于开口,道:“这书不好。”
吴寻亦是一皱眉,问道:“书籍一道,哪有好与不好的分别呢?”
女子道:“鬼方非善地。”
“了解了解敌人的历史也不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前辈您却是拘泥了。”
“呵,你很有趣。”
吴寻谦虚道:“晚辈随口一说罢了。”
女子微微叹了口气,道:“想过去亦有一如你之人说过差不多的话。”
吴寻随意一猜,问道:“那位前辈既然懂得用兵之法,有可能是位军中的人物吧?”
“是。”
“晚辈斗胆,敢问那位前辈名讳,好让晚辈敬仰一番。”
“他啊,是个笨蛋,叫岳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