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盏灯。
四个人。
一张桌。
两窗春风。
桌上鸡汤热气腾腾,几碟菜也是花样繁多,不可不谓丰盛。秦王虽然说是家常菜,但这却是自谦了,这一桌菜的价格,恐怕要比那些外面的商铺好几天赚的钱还要多得多了。
秦王和秦王夫人在一旁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他们关系融洽不分彼此,当年就是有贼人要动秦王夫人,让秦王一怒之下向皇帝陛下借兵血洗了半座小城,那城虽小,但基本是某个已经不在的刺杀组织大本营,官府数次清剿无果,却被秦王毫不讲理带出的五千铁骑给踏成了瓦砾。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秦王的身价纳上几房妻妾都未尝不可,但他至今仅此一妻,也配得上专情二字。
而另一边,赵玲玲埋着头吃饭,她平日里嬉笑甚欢,经常吃顿饭就吵得满府鸡飞狗跳,但今日却很是沉默,一言不发,连她那向来抬得很高的头都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
赵玲玲对面的吴寻此时更是尴尬万分,他也没料到赵玲玲见了他竟会羞涩如此,转念一想,自己当时年幼,见到外人特别是她这样活泼的女孩肯定少不了表现得欢喜,里面多多少少就有些调戏的成分,那时尚且年幼,而此时一想,可能是种子埋得深了,久蕴养分,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本来是有直接退婚的念头的,但此时这样子,他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吴寻吃饭吃得很慢,主要是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实在太多,纵然是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引不出他的胃口,到现在碗里的米饭都没有动几口。
他往赵玲玲那边稍稍看了一眼,却正好瞧见赵玲玲也偷偷望了一眼他,顿时羞得又低了下去,他见状,更是暗叹:“想我吴寻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两位绝世佳人垂青,但自己却选择不了,最终难免会让两边都伤心不已。”
想到此处,他更是眉眼低沉,有苦难言。
而一旁的秦王见两人沉默寡言,便想了想,出言撮合:“丫头,你不是常和我念叨吴寻这小子嘛,怎么见到了又不高兴了,反正你二人不久便要结为连理,这段时间多了解了解,总是好事。”
赵玲玲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转念一想,好像也对,出奇地没向秦王闹腾,将碗筷一放,看着吴寻,有些迟疑。
她想了想,随即道:“那个……傻子,京都晚上有处特别好玩的地方,等下你跟我一起去玩吧。”
这话本身其实就没有商量,而且见到秦王和秦王夫人的眼神,他只得说:“好,等会去。”
赵玲玲一笑,问道:“傻子,你怎么了,不开心么?还是我爹爹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教训他。”
秦王在一旁苦笑,好嘛,这丫头有了如意郎君就直接把爹爹给卖了啊。
吴寻勉强笑了笑,道:“不是,只是赶了很久的路,有些累了,不如……”
赵玲玲虽然只与他相处了半个月左右,但人心境可变,性情可改,本性却是变不了,一听到这个“不如”,就知道吴寻想要说什么了,他在赵玲玲眼中,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滑头。
他被赵玲玲冠以傻子这个称呼,只是因为他当时才十岁,见识自然不如京都里长大的赵玲玲,那时赵玲玲身上有很多小玩意,吴寻江并没有见过,所以才被赵玲玲笑是个傻子,而他当时却已经能够设陷阱捉大野物,用些很机灵的手段抓小野物了,还经常耍些小聪明捉弄赵玲玲,赵玲玲绝对比很多人包括程蝶都要更了解他的本性的。
赵玲玲不然吴寻继续说下去,赶紧先下手为强:“什么不如,你就是想找借口不陪我晚上出去玩,坏蛋,这么久都没变过。”
吴寻淡淡一笑,说:“你比以前倒是聪明了不少。”
赵玲玲一高兴,道:“那是!”然后一下子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蛋上生出气氛之色,对着吴寻张牙舞爪。
吴寻无奈,道:“好了好了,等会一定陪你去。”
赵玲玲指着他,满脸愤慨,道:“不行,你这人最是狡猾,你说的话我一个笔画都不会信的,必须给我担保,发誓,或者立下字据!”
吴寻摇了摇头,笑叹道:“拉钩吧。”
“不行。”
“你待如何?”
“你过来。”
吴寻无奈之下,走到赵玲玲面前,问:“然后呢?”
赵玲玲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道:“你要是肯去,我会有奖励的。”
吴寻耸了耸肩,没多问只觉她刚刚凑上来时香气扑鼻,再一看赵玲玲,见她从小女孩已渐渐长成绝色,心想果然富家的女子都是很漂亮的,自己若不是有着道人的关系,如何配得上这样好的姑娘呢。
吃过饭,赵玲玲也不管父母的意思,拉着吴寻就跑了出去,一蹦一跳的,与门外两边景致如成一体,很美,对,很美。
吴寻想起,他见到程蝶的第一眼,也是很美,那是他一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但他身边的姑娘却吵醒了他的美梦,让他翻了个白眼。
赵玲玲嗔怪道:“想什么呢,肯定净是些坏点子,真不知道爹娘他们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我许配给你这个小坏蛋,我感觉我这一辈子都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吴寻笑着道:“没错,你这一辈子都要毁在我的手里。”
而赵玲玲却是一舔牙,冲着他冷笑两声。
吴寻皱眉问道:“干嘛呢?”
“我要咬死你。”
“我……我服了,你这咬人的小狗毛病怎么还没治好啊?”
“小狗骂谁?”
“小狗是你。”
赵玲玲气得一跺脚,说:“让你上当真难啊,听爹爹说你读了好几年的书,看来我要赢你的难度是越来越大了。”
“你搞错重点了,就算我没读过书,你也赢不了我,这种东西叫做智商,和努力无关的。”
“吴寻,你要死啊?”
秦王府那桌上的菜还没有撤掉,秦王与秦王夫人坐在一旁喝茶,吃些清润肠胃的点心,他们已经不算年轻了,所以对身体的保养方面也越来越让他们注意了起来。
秦王夫人喝了口茶,问道:“她爹,你瞧这孩子如何,与丫头相处久了,会不会厌烦?”
秦王眉眼浓重,但此时却显得柔和,他微微一笑,道:“我看着不会。”
“为何?”
“因为呀,他们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她娘,丫头现在的脾气比起你当年,说不定她还不如你呢,而如今呢,我待你依然,你待我也依然,你知我意,我知你心,便能长久。”
“她爹……你呀,还是这样,让人觉得踏实,所以你现在的人脉还是没变,大家都这样觉得。”
秦王道:“可是啊,我对他人皆有利益关系,而除了对你和丫头,你二人,乃我平生至宝,生死不离。”
“哎呀,说着说着,怎么越说越远了?”
秦王笑了笑,道:“那就别说了,我们去歇息吧。”
“还早呢……哎呀!”
秦王夫人刚刚想说话,却被秦王拦腰抱起,径自往内室去了。
天上月牙弯弯。
像渡过银河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