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边界
作者:青驹破夜色
已经接近中午12点了,欧阳晨热情地邀请老尤一起吃午餐。老尤拒绝了。
“我胃不行,每天都是吃老伴给我特别做的东西,我放微波炉里一热,就行了。”
欧阳晨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信封厚厚的,里面是一万元现金。他把信封塞到老尤手里,老尤这次,没有拒绝。他又默默的看了欧阳晨好久,有点艰难地张开了口。他的声音很不自然,眼神中,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波澜不惊。
“你真是考古学家?”
欧阳晨点点头。
老尤叹息了一声。
“从这里到葬龙山,开车的话,要10个小时,要是在山区里迷了路,那时间就没准了。你最好在清晨出发,如果到了下午,还没进入山区,就找个地方先过夜。山路不好走,多带点保暖的衣服;备胎、汽油、食品要充足,那里没有手机信号的,你要注意。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回来。那里……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欧阳晨问。
“您在电话里说,那山峰会时不时的出现?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是有些人看不见,有些人可以。出现的时间,也不固定。我小时候,甚至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晚上,清晰地看到了山顶的村子。”
“欧先生……”
老尤的神态有些紧张,欲言又止。
“请一定……注意安全……”
从旅行社出来,欧阳晨独自去吃午餐。出乎意料的是,西北菜系相当合他的胃口,口味又香又辣,和他的家乡菜,同出一辙。尤其是那道烩肉三鲜,味道,简直可以用鲜美无比来形容。饭后,他去一个大型超市采购。他将各种食物、水、药品、指南针等采购齐备,仍在车上。又仔细的检查了油箱和备胎。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看看表,已经是下午2点了。欧阳晨有种立即启程的冲动,但他想起老尤的话,还是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他找到一家酒店,开了一个标准间。在前台登记的时候,一个可爱的胖姑娘,拿着他的身份证小声嘀咕,并不住打量着他。
“欧阳晨……欧阳晨……”
“欧阳晨!!!”
胖姑娘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那张胖乎乎的脸,开始激动地不断抽动,欧阳晨甚至看见了那张脸上,纷纷下落的粉底。她死死盯着欧阳晨,那双同样圆滚滚的大眼睛里,仿佛迸发出无数闪耀的小星星。
“你是那个……你是那个……”
胖姑娘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趁这个机会,欧阳晨迅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把食指贴住嘴唇。胖姑娘的反应速度,完全出乎了欧阳晨的预料。她虽然还处于极度兴奋中,但也学他的样子,做出噤声的手势,将食指贴住嘴唇。但那激动地情绪,还在她体内碰撞,让她兴奋地原地蹦了好几下。十几秒后,胖姑娘才安静下来,她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压低了声音,像地下交通员对暗号一样,说出了那句,让欧阳晨哭笑不得的话。
“欧阳老师,我可以……就登记您一个人的身份证……”
标准间很宽大,采光也不错。欧阳晨冲了个澡,并把头发吹干。他把窗帘都拉上,打开台灯,坐在沙发上,再次研究起那张老尤给的地图。他盯着那条红线,那标注出的鲜红色的线,就仿佛要活过来一般。那条红线,是指引他的道路,这条路,会帮他解开一切的谜题,不过这也许,是陷入另一种,更大的黑暗。
如地图所示,要到达葬龙山,他要在西柞高速上一路向南行驶。途中穿越柞水县,转行包茂高速,再穿过镇安县、包家山隧道,到达安康市。而真正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地图显示,从安康市开始,他才真正进入了山区。他需要沿山路继续行驶约125公里,跨越双龙镇、三阳镇、洛河镇、曾家镇和三条省道、两条乡道,才会最终到达,那神秘的葬龙山。欧阳晨把线路又仔细看了一遍,才放好地图,躺在了床上。
他准备现在就睡觉,明天早早起床赶路。他闭上眼睛,却毫无困意。这酒店的隔音并不好,悠悠的歌声,从隔壁传过来,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那是一首很老的流行歌曲,欧阳晨感觉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这首歌的名字。
眼里传送着讯息
让我心沉底
永别你爱我的世纪
封锁有你的记忆
也断了憧憬
游离爱和痛的天际
离别后如何面对孤独的千年
每一天刻着沉重的思念
说再见在这梦幻国度最后的一瞥
清醒让我分裂再分裂
也许以后梦魇里沉睡
也许想念明天的喜悦
也许阳光
遗弃这座冰苦的林野
就好像没有你的我的夜
也许以后悲伤里沉醉
也许只要虚冷的抚慰
忘记了你
都市变成寂寞的废铁
深埋这颓废狂野的季节
洗手间里的水龙头,貌似没有拧紧。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传过来,这声音掺杂在断断续续地歌声中,到显得很有节奏。欧阳晨又想起了林小夕和冯满,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他还想起了林小夕梦中的壁画,那壁画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被一分为二的女人,和一对皂白分明的眼睛。而是变成了一个男人、一具女尸、一个女孩和灰色影子的故事。
欧阳晨试图把这四幅壁画联系起来,比如说,第一幅壁画里出现的,那个被一分为二的女人,就是第四幅壁画里的女尸吗?而第二幅壁画里的那双眼睛,是否就属于第三四幅壁画里的男人?这个想法,显然是牵强的。首先,即便先不说,三四副壁画中出现的年轻女孩,和那个灰色的影子,第一幅壁画里,被一分为二的女人,并没有第三幅壁画中那个青色的蝴蝶纹身。而第二幅壁画中的眼睛,明显是在窥视。四幅壁画中唯一在窥视的,是第三幅,但那在窥视的眼睛,是来自一个年轻女孩。
欧阳晨还是没有头绪,他开始试着发挥想象力。一个男人一直爱慕着一个女人,他不分白天黑夜的窥视着她。女人发现了这个男人,并也爱上了他。两人就开始约会,不巧,被男人的妻子发现,妻子痛下杀手,伙同自己的丈夫,用一把水果刀杀死了情敌,并将她掩埋。这时,一个灰色的怪物出现了,它在暗中看到了一切,然后钻进了一口井中。
他在心里笑了,这个故事实在太牵强了。按年龄来说,年轻女孩和男人明显年龄相差很大,而被杀死的女人,反而跟男人年纪相仿。明显是年轻女孩更适合当情人一些,而被杀死的女人,更像是男人的妻子。如果是情人伙同男人,一起杀了男人的妻子,这样的话,男人为什么要在第一幅壁画中窥视自己的妻子?这里明显说不通。还有那个怪物,它在暗中看见了一切,为什么要逃跑?对人类来说,看见怪物才要逃跑吧。难道说,第二幅壁画中的眼睛,是那只怪物的眼睛?但什么怪物会有一双人的眼睛呢?
欧阳晨的脑子又乱了,本来一点也没有困意,随着思考,竟越来越浓。他又想起了冯满,冯满梦中的那个怪蛇,钻进井中后,出来时变成了一个男人。而冯满的梦境中,怪蛇有明显的女性特征,一对丰满的,带有巨大鳞甲的胸部。这个怪蛇,是林小夕梦境中壁画上的那个灰色影子吗?还有冯满梦中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他说的那句话,你杀了人!是说谁杀了人?杀了谁?这个杀人的人,是冯满?还是说林小夕梦中壁画上的男人呢?
黑猫、古树、石像、怪蛇、四座房子、井、一分为二、眼睛、蝴蝶纹身、高大男人、女孩、灰色影子、说话的男人,又像跑马灯似的,在欧阳晨脑海中旋转起来。他感觉头又疼又沉,睡意一波波地就像海潮,汹涌地扑向他。迷迷糊糊中,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便沉沉睡去。
夜,寂静。
这里是中国西北部的大巴山系中段,这个并不被外界熟知的地方,远离高耸的太平山和化龙山两座主峰。在这座偏僻、荒凉、海拔并不算太高的葬龙山上,一条崎岖的环山路,贴着山体,绵延至半山腰,它的尽头,突兀地伫立着一处硕大的断崖。
月,也寂静。
寂静地几乎让人忘记了,那暗隐的骚动。
没有风声,雾气却莫名的重。突然,那凝结的空气中,仿佛发生了一丝扭曲……断崖消失了,一条依然崎岖蜿蜒的环山路,代替了它。连绵山体而上,如同一条黑色巨蟒裸露的尾巴,把尽头隐没在,那雾气苍茫的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