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智非是当了皇后之后才感到这些分封王们这个难题,可怎么会这样呢。郭智非之前专门找中书监刘彬问过,听他说了关于分封王的过往。
这同姓宗室分封王,是大周时开始立下的规矩“异姓不王”之后一直有的。大周一开始,还允许这些分封王在自己的分封地有军队,但因此发生过多次的叛乱。后来,分封王就基本被取消了,王爵也基本成了一个有经济实惠的虚衔了。到北夏时,同姓王爷连封地都没有,都聚集在京城。
据说,先帝即位不久,和大臣们闲聊,聊到北夏只传世不过三代、立国不到五十年就被郑取代的原因时,有大臣说,北夏是因没有同姓分封王的拱卫,皇室势单力孤,才至于此呀。说的先帝脊椎骨发凉。于是不久,他们老范家,三代以内的人,不仅都被分封为王、恢复了封地,而且分封地依照等级不同可有不同数量的军队。更甚的是,同时允许这些皇族分封王们可以兼任地方官职,都督各地军事。
看如今都督各地军事的,半数以上都是范家的这些王公们。有身份又有实力的分封王,不是一个而且是一堆。
“先别想太多,顾忌太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尽快平定叛乱。如果事件继续扩大,异族纷纷效仿,恐怕北边的几个州凉、雍、并、幽、冀,都将不得安宁。不管是谁,在危局面前都得靠边站。”郭临智,郭智非这个本家的哥哥开口了,很明显他站在卢积山一边。他有些鲁莽,总是很鲁莽,虽然比他那个打人的远方哥哥郭立智好一些,但说话总是不管不顾。
“危局?看看我们自己的处境吧。这些虎视眈眈的王爷们,好惹吗?范家自己的江山,魏王自家人会尽力的。”卢在溪话中有话。
郭智非看看一直没说话的中书监刘彬,刘彬面沉似水。他是几朝的老臣。北夏末年就在朝中任职,先帝时从县令做起,郡守、刺史都当过,政绩斐然。因看中他声誉,先帝在把他任命为范敏庄的太子太傅。出生寒族,但才智、见识和经验,都超人一等,太子府时代很多事就仰仗他。这六七年,平时朝堂上的大事小事,郭智非更全是委托给他。除了能力之外,刘彬出身寒族,是郭智非选择他来当中书监重要的原因。
见皇后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刘彬迟缓半晌才开口:“前前后后,细究西北陇人反叛的事,魏王赏罚不公是主因,特别他下面那个内史丁括,做事鲁莽、不谨慎,一再侮辱激怒陇人、触犯陇人的底线。而陇人反叛之后,又是这个丁括,几次因私事贻误战机,以至丢城失地。韩城太守皇甫建的奏折里说的很清楚。如今魏王又因此人与主政官员闹的如此对立。局面到现在这个境地,魏王接着在雍州待下去只会把状况搞的更糟。”听刘彬这么说,卢积山、郭临智连连点头,而卢在溪直直的盯着刘彬。
“当然,尚书令大人的顾虑也需照顾到,以什么名义调离需要仔细斟酌。还有接替的人选,也很重要。”听刘彬这么一说,卢在溪也连连点头。
“那怎么办?要选人,也只能从那几个老不死里调。”郭智非刚心中的怒气,让她说出来的话听来不那么顺耳。她说的几个老不死,指范敏庄爷爷辈和叔伯辈的几个还在世的分封王。
“以资历和声望看,吴王范宽彬最合适。”卢在溪马上提出了人选,在这事情上有足够高的敏感度。“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先帝的几个叔叔中,只剩下这两个了。如今范宽彬身为卫将军,领尚书事,朝会时常能见到他。而且吴王就是魏王之前的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军事。
“可谨小慎微的吴王,适合现在雍州乱糟糟的局面吗?”卢积山疑问到。
“好歹他熟悉雍州的情况。”卢在溪反驳道,他们这叔侄俩又要掐起来。
“别吵了。那就让吴王接替魏王都督雍凉军事。魏王回来,先把吴王卫将军头衔给他吧。”郭智非这这些事上一向干脆。
“可吴王愿意去吗?如没什么加赏的话?”卢在溪说的在点上,这些范家的老东西没些好处,哪能调拨得动,一个个只顾得自己的好处,郭智非心想。
“他已经是卫将军了。再加就只能再加大将军衔了吧?”卢积山不生好气的说。
“那就加大将军衔,加封两千户。”郭智非干脆的说。
“不只要晋升,更重要的是,加派兵力,派几个善征战的将军过去,把陇人的反叛尽快平息下去。”刘彬说,“还有魏王那个内史也要处理一下,以平慰前线将士的心。”
“打仗的事我不熟,你们盘点一下,哪些人马可以调到雍州去,牵头的将领,你们合计好了,就拟旨吧”郭智非有点泼辣的性格,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至于那个惹祸的内史,让魏王把他留在雍州,等吴王到了处置。”
看刘彬还要说什么,郭智非没让他开口,接着说:“你们赶快拟旨吧,就先到这。”
回头看范敏庄,此刻好像从茫然中回了神,一脸的轻松,仿佛课堂上的先生说下课一样。郭智非刚有些平息的怒火又升腾起来。看她一脸的不满,范敏庄马上又严肃了起来。
“那就散了吧,陛下?”郭智非不生好气,声音比刚才提高了很多,对他说。
“对对对,散了吧。”像被家长狠狠收拾了之后,全然服气的小孩子,此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郭智非身上,连连的点头致意,极尽表情上的讨好。
此刻,刘彬他们都静悄悄的等着,等着范敏庄和郭智非从议事堂里先走,尾随着他们出来,到中书堂起草圣旨。
一出来上轿,皇帝的仪仗就逃也似得飞奔而去,下了课飞奔而却学生。这个窝囊废,郭智非心里骂道。他可是皇帝呀,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可表现的永远像一个怕被家长收拾的孩子一样。
望着范敏庄的仪仗远去,郭智非心里又是一阵翻腾。真有冲动,让自己的仪仗跟上去,把他拦下了,狠狠骂一通,好好解解气。你可是皇帝呀,怎么能这样。这个江山可是你的呀,怎么能这样一无所知呢?
“这个傻子,这么着急,是要去做啥?做啥?”郭智非怒气冲冲的大吼,双手拍打着软轿的扶手。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预备着她发脾气。
“娘娘,咱别管他。他傻,不也有傻的好处吗?”从太子府开始就一直跟着她的太监俞通,急忙上来安慰,一脸的坏笑。
郭智非明白俞通的意思,可俞通不明白她的苦闷。这么一个乱局,这么千头万绪,他能够担当一点点,能够多应对一点点也要好许多。如今雍州的乱局,如果真如卢积山说的演化,该如何收拾。
“娘娘,咱回去?”俞强接着问。
郭智非点头,然后说:“和刘大人说一声,圣旨拟好了就给送过来,雍州的事耽搁不得。”
俞强点头称是,马上就安排了人过去。
“这傻子。”郭智非的恨意依然难解,忽摸下头,“头又有些痛,去请一下罗太医吧。”
俞强一听,点头称是。憋着笑,一仰头,示意给最信任的李川。李川跑着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