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城外的送客亭,等了已近半个时辰,夜色已经很深,还不见卫家的车队,宗樘不由得焦虑,在亭子里来回踱步。虽然出发前,就知道从京城一路到晋阳很不安全,胡人抢劫的事件时有发生。不过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出发前,特意增加了护卫的人数,太师还找太子要了经验、名望、功夫都很好太子府的前卫率蒋信带队负责护卫。再加上今天走的这段官道又没什么险路,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宗樘心想。
卫家这次反乡,一路都由宗樘打前站,安排食宿。别的地方都好说,都是官方的驿站,一应安排基本都一致。只是到这离城有些特别,本也可以住在离城以北的驿站驻扎,可因为出发前塞族左贤王周潭在京城送行时特意邀请,盛情难却。周潭名义上是在京城做官,实质上被圈禁在京城的塞人首领。可他很善交际,在京城和各路人等都处的很是热络。不少人也夸他有雄才,可在宗樘看来不过是一个不糊涂、有点见识、很懂人情的异族王爷而已。他到过几次卫府,和太师比较聊的来。
离城是大周末年,创立大夏的强人魏膑主政时,塞人归附后设立的。当时,塞族归附的人被分成五部,左右南北中,塞族归附时的单于庭和左贤王就落在了离城。之后这里一直就是塞人的大本营,塞人的名义上的王庭也一直在这。后来由于一些可预测却不可知的原因,塞人的单于只传了三代,就没再有单于了。其安置在其他几个地方的王,也因为后人不肖、反叛等原因,在北夏和太祖主政时,被取消了封号,包括他们的安置地复置成郡县。现只剩下在与单于一起被安置在离城的左贤王周潭和这离城。前后算来,塞人经营的离城从创立到现在已有已近百年的时间,五六代人了。
若不是有公事,是难得有机会进到这离城里的。宗樘也只是耳闻,这次能有机会看一看大郑境内唯一的胡人管辖治理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一路上还有些期待。为防范未然,宗樘他们一大早就从上一个驿站出发,脚程也比平常赶的急,不到中午就已到了离城脚下。
离城坐东向西,东边背靠大山,西边一条河从城前流过。整个城的构建,除了朝向及天然依靠自然的河水做了护城河之外,和大郑别的城构建一样。规模,虽比不上京城、晋阳这样的大城,但比一般的郡、县城要大不少。塞人没有工建的传统,远看城的建制全依照周人的建成风格,只是没那么多风水、传统上的讲究,反而更依托了河山天然的走势,与山、水天然一体。据说有内外城,远远看到的应该全是外城的城墙,东、南、北三面,依山就势,东城墙沿山脊线,贴着北川河水。
入城前,宗樘不由的感慨,如果仅仅是论防御,这离城绝对是易守难攻之地。塞人本是草原随水草而居的民族,没想到建城,他们的敏锐,延伸到城建上,建成的是这样一座天然坚固难攻的城。只是这百十年来,一直都没战时检验。
沿着长长的吊桥,越过城前的河,和城下的守卫一说缘由,守卫没问多少,就马上派人去通报了,显然是早就被叮嘱过。守卫都是塞人,只十来个人,都一身土褐色、贴身、短打扮、厚实的衣着,头戴能把耳朵和半个脸都包住的毡帽,两边的帽檐系在脑后。城门口,除了守卫,基本没人来往,冷清的不像这么规模的一座大城的城门。
没一会,周潭的左丞就到了城门口,一张口就是北方草原豪迈的口音。一应情况他都知道的很清楚,多少人,都什么身份,安排多少间住房,说都已安排妥当,说一起看一下就好,显然周潭把他知道的都已通报回来。准备协调,反倒比一般的馆驿顺利了很多,去看了安排的住处,一起都安排的非常妥当。
饭后,左丞又亲自陪同宗樘在城里转了转。城有内外城,外城又分东西。不仅城门口人少,城里人也不多。外城基本是空的,虽然城墙城门修的很像样,但城里却是大片、大片的空地。不多的房屋,稀稀落落的散开。很大的马场,很大的用来集会的场子,高高的擂台。没什么人,越发显得冷清。内城紧靠山,地势更险。内城里的建筑稍微紧凑了一些,宅子建的也依然向独立的一片一片的帐篷。内城有牌楼,有街道,但都有点特别。
左丞倒是挺健谈的。宗樘还真没遇到过像左丞这么能说的塞人。从城的修建,到塞人内部的事情,再到塞人和周人的关系,甚至他们贤王周潭的一些故事糗事,在下午陪宗樘在城里转悠的时候,说了不少。
在左丞的唠唠叨叨中,宗樘大致弄清楚了为什么城里人这么少。当初建城时,只有塞人中的贵族才有资格住城里,部落首领一级的住内城。而这些贵族,在各地都有些产业,平时都不住在城里。只有开部落会议,或年节时,才会回来。而这么多年,不少原来的贵族不会农耕,破败的很多。而在这城里,生活各种不便,各类用品全要从城外来,若没有充足的财力,实难支撑。现在为止,能看到的人,仅仅是负责塞人平时组织一些必备人员,其他已很少在城里了。甚至这些人的日常,在左丞的口里,都是难以承担的事了。
想当初关于魏膑是如何厚待塞人,而他们又如何为北夏征战的传言,历历在耳。想不到尽是这样,宗樘看到城里的情景,确实有些意外。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出城来迎接,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百夫长,加上宗樘和他的随从一共十一个人。没想到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天都黑成这样了,都还没有音讯。
左丞派了一个百夫长沿路,前去寻找,到现在都没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