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然成一睁眼,就看到夫人裴静柔坐在床边,翻看着荷包一样的东西。再一看天已大亮,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温暖透亮的阳光从窗口穿经来,洒在矮小粗壮的皮墩子上,映出长长的影子。一路都是赶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吃饭、出发,这个时间点还在床上,还真有点不适应,而且还是躺在这么一个全是塞人特色装饰的房子里。
“时候不早了吧?”卫然成问道,嗓子有点沙哑,喉咙在冒烟,昨晚喝酒的后遗症,“给我弄点水来?”
见卫然成醒来,裴静柔赶快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往桌子那边走一边说:“这胡人看上去粗犷,做的这小香囊倒挺细致的”。去桌子上哪了水壶,找个杯子,倒好了水给他拿过了。
“昨晚到什么时候了?”她递杯子给刚坐起来的卫然成的时候问道。
“被那个乌都桓给灌得大醉,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乌都桓显然是指昨晚城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个大都尉。
“你也真是心宽。进城的时候,看那些胡人对咱们很不友善,一个个怒气冲冲的。不怕这些胡人有什么居心?”
“有周潭在京城,而且咱们只是路过,在这就一切放心。”卫然成上来就提周潭,显然他对昨晚的情况知道的更多,也看的更清楚,听他这么一说,裴夫人一直有些忐忑的心一下轻松了不少,“昨天一落座我就问乌都桓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裴夫人显然也想弄个究竟。
“还不是路上咱们碰到郭立智他们干的那些事。他们去接咱们的碰上了押解的队伍。栗人被招抚前是塞人的附属部落。唇亡齿寒,他们听说这事那样反应也正常。”
“和胡人的关系,如果这样一直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呀?”裴夫人不无忧心摇摇头说。“昨晚,质儿回来特意安排加强了戒备。”
“进了这离城,如果这些塞人真要是有预谋,咱们这点护卫,有什么用。”卫然成感慨的说,“别跟着瞎紧张,自己把自己吓死。”他说话直接爽快,常常不像一个文人。虽然他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典型的士人。
“质儿细心细致,这点可比你强多了。别老挑三拣四,求全责备的。”裴静柔显然对卫然成语气里对卫之质流露出来的不满很在意,“他刚开始管事,紧张上心一些是好事。”
“哼,就你的质儿,一点也说不得。”卫然成对裴静柔这样护着自己儿子有点看不惯,“在沉稳劲上,之好就很多,看他……”看她脸色一拉,卫然成话说了半截。
在她面前夸之好,对谁都不好,卫然成心想又说错话了,赶快找话题,转移注意力:“昨晚本来是要和宗樘议一下怎么回京城来的信的,也没议成,快把他找来,还有之质。”
裴静弱看他转移话题,也没追究,只是问:“吃点暖胃的东西再议吧,他们的羊奶很好,昨天喝那么多酒。”
“那就叫之质和宗樘过来一起吃吧,边吃边聊。”
“也好,那我叫他们准备一下。”说罢,裴夫人站起来,准备出去安排。回头,又捡起了,刚才卫然成醒来时丢在一边的那个荷包一样东西,一边说:“做的还真是精致,回头找林田看一下怎么做的。”
卫然成也跟着起来,昨天睡的时候都没脱衣服,简单收拾一下,出来找茅房。
已是半晌午,外面的阳光很好。听外边吵吵闹闹,尤其是习之的声音,这丫头,一天到晚都不知道累,卫然成心想,隐约还听到之质的声音。
再回来,齐趣已在正厅的桌子上已摆放早餐了,旁边放着大餐盒,显然是做好了早就送过来的。
裴静弱旁边正指挥着齐趣,看卫然成回来说:“宗樘马上就过来,之质出去了,没找着,派人去找了。”
“不就在屋外吗?刚出去还听到他声音。”
“是么?你耳朵还挺尖。”
“尖什么尖?不留心,稍微留心一下不就得了,”卫然成斗嘴皮似的说,“就知道瞎指挥人。”
“看看看,又挑毛病。挑完质儿,就挑我。老爷,你这一起来,什么意义啊?”裴夫人显然不高兴了,质问道。
“夫人,夫人,是我不留心。我错了,我错了。”卫然成忙着告饶。
看他笑着告饶,裴静弱也苦笑:“你呀你,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张嘴啊?能不能少挑别人的毛病。”
“夫人说的是,一定改,一定改。”卫然成继续告饶。
可裴静弱此时却看着门口,双颊泛红,“宗师傅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卫然成回头一看,宗樘已经站在门口,嘴角带着笑,一定是看着这老两口这样斗口舌有一会了。
“昨晚一定等很晚了吧?”在裴静弱让着宗樘进来坐的时候,卫然成直接开口问。
“也就等老爷你回来之后吧。”宗樘没直接说时间,看来他是见到昨天自己醉汹汹的样子了。这帮胡人,就是酒场上太热情,卫然成心里抱怨道。
“和老爷一起吃点吧?”裴静弱问。
“夫人,不了,一早就吃过了。”
“也好,那你们聊。”裴静弱说完,转身出去了。
“昨天收到从京城书信的事,你知道吧?”卫然成问。
“昨天质少爷说过。昨晚你们没回来前,我瞅空也问了一下京城来的那个信使。”
“问出什么来没?”显然,卫然成也想了解他不便问的情况。
“他出发前,东越王特意见了他,嘱咐他一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尽快送到,并要咱们马上回信。”宗樘说。
“这个他给我信时,他大概说过。”卫然成显然想知道更多的。“这是太子府的信,还有一份是范敏制的。你先看看。”
宗樘把书信接过来,一边展开太子府那份,一边说,“他名叫杨璠,本是东越王府的护卫。最近才到太子府做的信使。东越王安排他过来,肯定是加着小心的。”
东越王范敏制做事一向缜密,这倒不意外,卫然成心想。范敏制是皇族中,很疏远的一支,和当今皇帝的关系,要追溯到祖爷爷那一辈了。不过这范敏制从小出了名的聪慧,谦虚不张扬,在皇族中声誉一直很好,加上又是他们那一脉的嫡长子,而且在平息太后党的过程中立了大功,所以有个东越王这万户的王爵。他们一共兄弟四个,“制节谨度,满而不溢”,老二便是并州刺史滕国公范敏节,昨天见到的郭立智就是在范敏节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