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煜兴的手伤,周年演唱会向后推了一个月,与此同时,一起到来的是他的生日。
十七岁一过,马上就要成年了。虽然合同还没到期,但公司已经提前更改了条款,将分成从一九改至七三,重新跟他签约。
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褪去少年的青涩,更接近于男人。
一直待在一起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如今作为旁观者,看他一个人在舞台上收放自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挑起全场尖叫,我才发觉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纯棉T恤,磨白牛仔,身高腿长,干净利落,柔和的圆下巴没了,厚厚的刘海不再,长眉如剑,目光灼灼,不止是朵朵桃花开,变得更深更直接,一个不经意的注视,就能让人心跳加速,忘记呼吸。
他也开始笑,不是玩闹的笑,也不是晒太阳逗弄猫咪的笑,更不是不好意思腼腆的笑,有时随性,有时率真,仿佛发光。
我跟苏杰走出去的时候,他侧过脸向我们点头,我下意识转开目光,不知为何觉得无法适应。
之后是组合同台,看到下面的反应,我想或许自己也有了某些变化,作为一个男人。
演唱结束,下面的气氛已经变得疯狂至极,主持人把麦克风的声音调到最大,仍旧无法突破重围,于是他只好换了个开场白。
好不好听!厉不厉害!帅不帅!
连问三句,粉丝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稍微安静下来。
全场唱起生日歌,照明转暗,蜡烛灯一片片亮起。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听见我在笑,眼里却有点干,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便面向台下,祝我们永远的队长,永远的大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花开无限好,红遍全宇宙!
王煜兴在一边回,你说的这是什么?
正如朱有荣所言,从此刻开始,我就完全不在状态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通通不记得。
回去的路上,王煜兴一直在跟苏杰聊天,我则窝在车窗口闭目假寐,尽管如此,超常的感知力还是不断提醒,有人在看我,每当这视线停留,哪怕只是轻轻掠过,身上就仿佛导了电似的,一阵阵发麻。
由于临近年关,更因为刚才的演唱会,酒店被全面占领,我们不得不两人共用一间房,我和王煜兴。
这次不必他说,我自己就收拾东西去洗澡了。
在浴室里呆了将近一个钟头,外面那个人连拍好几次门,王言你是准备睡在里面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
但我还是出来了,头上包着大大的毛巾,遮住了视线。
宋云洲发微信过来,问我收到了音乐会的票没有。
他说半个月前我寄到了你们公司。
不等我回复,手机已经被另一个人抢走。
“什么呀,又是他。”王煜兴念叨着,直接往被子上,同时也是我的腰上一趴,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不去,没时间。
然后他翻过身,开始自行查阅我的消息记录。
“你够了!”我想推他起来,没成功就转而去夺手机。
他瞟我一眼,伸长手轻而易举地躲过。“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看?”
我不理他,动作也大起来,不知不觉,两人就倒了个个。
“就不想给你看。”说完这句话,低下头,才发现那张脸已经近在咫尺。
我不自在地避开视线,想爬起来,后腰却多出一只手,硬把我按了回去。
“凭什么?”王煜兴不以为意地开口,“以前你不也老看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我压得更低,另一只手伸到上面,高举手机,仍旧在往下划拉。
“呵!”耳边有声音传来,有气流扫过,无论哪一样,都让我难以忍受。
仿佛直接从身体内部响起。
“才认识几天,弄得跟很熟似的。”王煜兴还在那自说自话,眼角往我这边一睨。
界面停留在相册,时间是我写歌的那一个礼拜。
“留这么多没用的东西不怕占内存?我给你删了啊。”他动了动肩膀,碰上我的下巴,“不说话就是同意,好的。”
三两下迅速地点过去,所有的跟宋云洲有关的照片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趁机爬起来,下床去找水。
不应该是这样。
月亮很圆,没有星空,就显得更明亮,跟地下的车流灯光完全分割成两个世界,让人有飞过去的冲动。
我坐在窗台上,想要不就这样结束算了,反正还有下一世。
王煜兴抱着枕头,一个人在床上睡得很沉,无知无觉,无忧无虑,但世界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终止,他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这个会跟我一起跳海的傻子。
从某一天起,王言变了。
虽然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开朗单纯,王煜兴不在身边的时候,说高冷也不为过,但却绝不会像视频里的那个人。
眼神挑衅,动作刚劲,手放在下腹部,一边打着节拍,一边扭腰挺跨,充满了雄性的攻击力。
明明只有十七岁的脸,站在一起却比他对面那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还要有气魄。
侧脸勾起的唇角,怎么看怎么邪性,让人觉得莫名口渴。
不过一场斗舞。
旁边的女嘉宾一直在喝水,一边喝一边大叫好帅。
我和队长相顾无言,跟正在刷新的弹幕一样,一脸的我是不是看错了。
他开始变得张扬,并不是指那种全无顾忌的哗众取宠,真要说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少开口,录节目时表情也收起了一半,但就是那偶尔的一个眼神,一点笑意,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或许是一匹狼,也或许是一条蟒蛇,迅猛而危险,冲击力十足。
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相比而言,队长反而安静了不少,虽然还是该玩玩该闹闹,但有时也会不说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出神。
如同现在中央广场上的公益画报,冬阳长椅,白毛衣和月季花,目光柔和,笑容纯净,再配上他那张脸,借用网友的说法,简直美成仙了。
言煜说逆流而上,可我不那么认为。
王言只有在队长面前,永远无法硬起来,即便他已经尽量在这么做。
跨年晚会结束,我们坐车去了当年公司所在的民居。
很多明日家族的小伙伴跑到院子里放烟花,欢声笑语不断。
王言一开始不为所动,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喝啤酒,队长直接把他手里的罐子抢走丢开,一拉一拽,就把人带到了外面。
这种抓在手里一根根点火乱晃的东西,老实说,也只有队长会觉得好玩,然而笑起来的却不止一人。
无须其他动作,光是看到对方,就完全无法控制。
但王言的确在刻意回避。
上节目的时候站开一点,凡是有关队长的问话从不插言,住酒店坚决要求独自一间,就连吃饭,也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现在两人的处境刚好跟从前相反,可是队长不如王言沉得住气,能够喜怒不形于色,每当这时候,他的情绪就会明显变得低落,接下来无论活动还是游戏,他都只旁观不参与,被硬拉进去也只做个样子,完成任务。
但他又总是忍不住被王言逗笑,于是便有了网上所谓的仙煜。
过完年,公司给我们接了一档大型运动节目——终极冒险。
这种节目是近期才兴起的,以往的参与者无一不是当红明星,但这次,却来了一个特别的人物——宋云洲。
“山不来就我,只好我来就山。”我听见他跟王言这么说。
后者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把喝完水的瓶子一丢,宋云洲随手接住,两人便一同走到对面。
按照电脑随机挑选的结果,王言跟宋云洲刚好分在一组,而我和队长则在另一组。
这一个环节是水上碰碰球。
因为地点选在四季如夏的广南,所以并不冷,游戏在海边进行,规则很简单,就是抢球砸人,凡是双手以外的地方被球砸到,就算淘汰,除非队友三分钟内为他报复成功,才可以再度复活。
队长虽然有心脏病,但自幼习武,身手非常好,在水里都能跳得老高,一个猛扎,就到了几丈之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很快就成了我们这组的主力选手。
王言同样灵活得像是一条鱼,他游泳甚至只要用到下半身,双手可以完全空出来。
其他人在边上看得惊叹不已,直说他们两个怎么不去参加运动会。
但如果他们知道王言能够在海里潜伏至少四五分钟,肯定不止现在这幅表情。
游戏很快炒热了气氛,所有人都开始不顾形象,全力以赴。
宋云洲并不是一个擅长运动的人,几次差点被球砸到,都是王言挡开的,后来他们干脆就秤不离砣了。
队长往那边看了好几眼,下手越来越重,一个不幸被他击中的人,直接仰头倒进了水里。
好在现在其他人的状态也差不多,他这样做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除了早已出局的我,应该没有其他人发觉。
王言还在那回头和宋云洲说话,让他跟紧点。
一个球仿佛投石似的冲了过去。
由于力道太大,即便王言及时出手,也仅仅让它稍顿了一下,依旧命中目标。
宋云洲被淘汰,队长挑衅地向王言招了招手。
后者把球一抛,随即钻下水,再出来时已经到了队长跟前,手一伸,接住刚才的球,高高举起。
队长不笑了,定定地看他。
于是王言就把球放在了自己脑袋上。
全场哄然,他抬头看了一眼,安静地缩回水中,悄无声息地上了岸,径直往宋云洲所在的太阳伞步去,看见不远处的我,打了个招呼,却并未过来,而是就地坐下跟旁边的人一起喝果汁。
很快的,队长也离场了。
他怀里还抱着个球,走过去朝王言一丢。
后者下意识接住,头上已经多了只手,“你刚才是在卖萌吗?”
队长边笑边转向另一人,顺便把王言也拉了起来,“宋老师好,给您添麻烦了。”
宋云洲朝他点点头,脸色丝毫未变,反而因为王言被迫跟自己鞠了一躬,有点忍俊不禁。
“不用这么客气,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学长。”他随之站起,给王言理顺乱发,“现在想想,从一中毕业,也才三四年而已。”
王言极其讨厌别人碰他的头,这次也不例外,脑袋一歪,手就打过去了。
宋云洲一愣,“抱歉,你也知道,我有点强迫症。”
队长早已皱眉,“学长你休息,我们不打扰了。”说完就把王言往外拉。
后者估计才反应过来,眼里有懊恼一闪即逝,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到底还是挣开手,回了原处。
“大哥,节目还在录呢,等会我都成叛徒了。”
队长转头看他,王言端起果汁,平静地回视一眼。
“那是我的。”宋云洲提醒。
对方斜他一眼,“有什么关系?”
队长在我身边坐下,距离那两人,也不过几步之遥,平常的对话,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开始低头玩沙子。
玩着玩着,突然起身,抓起一把就丢出去。
还好,前面并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