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公司已经有三年多,原本的周末父母也会在家里给我补课,反正是不能休息的,所以出去训练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唯一讨厌的就是王煜兴。
不仅强迫我洗澡,还越来越啰嗦,说什么你不能一个人把饭都吃光,还有要跟大伙一起玩什么的,而且现在天气冷了,他晚上总是四肢并用,死死压住我,难受得要命。
我忍无可忍提出要换床,可惜他们虽然都愿意跟王煜兴睡,却没人肯牺牲自己来陪我,意见无法达成统一,也就一直拖下去了。
“好冷。”那人洗完澡,钻进被窝,两只脚直接贴上了我的腿,还不时地轻踹两下,“喂,王言儿,给我吹头发。”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很不情愿,大冬天的非得每天洗头洗澡,简直有病。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还说什么自己吹头发会很乱,有损他的形象,硬要拉我帮忙。
原来不是自己吹得好好的吗,真是不知道这三年,这人脑子里究竟长了些什么。
知道不答应烦的只会是自己,我也只好爬起来给他捯饬。
手下稍微重了一点,被伺候的那大爷立即出声,“你要是把我头发吹坏了,我就告诉老师,你上课睡觉。”
没错,这厮之所以敢越来越过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发现了我长时间不眨眼,保持同一个姿势的问题所在。
这法子用了快六年,连爸妈都蒙混过去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睁了睁眼,除掉睡意,盘坐好,把他的头发捋顺了,再依次吹干。
王煜兴的头发很软,乌黑浓密,摸上去十分舒服,我权当手下是一只大猫,倒也不觉得反感。
反正生气难受的也是我自己,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吹完头发,钻进被窝,后面那人一开始睡得好好的,没多久又缠了上来。
其实我并不是拉不开他,只是拉开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反复下来,一晚上就过去了,太折腾。
公司里来来去去的人换了好几批,一直留下来的人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同为主唱,我兼职键盘手,他弹吉他,另外还有一个打架子鼓的,三个练习生,都新来不久。
三年下来,我们从一开始只能到处去参加比赛,到现在,已经能够接到一些固定的场子,上半年抽成也分到了五千。
爸妈的工资加起来一月也才这么多,不算少了,所以我的表现一直不错。
跟那些走掉的人不同,我和王煜兴都是公司花了两万选进来的,如今就算我想走,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干脆就顺其自然,而且唱歌出乎意料,挺有意思的。
每到这时候,我就一点都不困了。
再加上现在总能吃饱,精力旺盛了不少,即便是冬天,也不至于太嗜睡。
我开始玩音乐。
旷野把我和王煜兴合唱的几首歌上传到网上,据说点击率不错,坐公交的时候,也会有人多看我两眼。
这我能理解,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在后面加花絮,而且还都是王煜兴喂我吃肉,我给他吹头发,或者两个人互怼这种奇怪的片段。
过了没两个月,旷野租了一间教室,说要拍网剧。
演员自然就是明日家族的六个人,主角是我和王煜兴,前者是一根筋好好学习认真负责的班长,后者则是一个家境优越不把读书放在眼里的问题学生。
剧情开始于老师把两人的座位调到一起,并且要求班长一对一提高问题学生的成绩。
于是接下来就是我死乞白赖要求王煜兴回去上课。
在此之前,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在学校里了。
“我凭什么?”王煜兴挑起眉,按照旷野的指示,身体站住不动,脸不断凑过来,眼睛从上到下,轻蔑地把我打量了个遍,然后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班长。”我说的义正辞严,赶在王煜兴关门之前把自己卡在中间,“我答应了老师要帮助你提高成绩,就不能食言。”
“切。”王煜兴差点没用眼角看我,“谁稀罕。”
结果是我要亲自把他从家里背到学校。
按照设定,这段路应该是相当远的,而且我应该背得很艰难。
旷野不断要求我慢一点,再慢一点,上面那个人就在我耳边笑个不停。
剧情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幸灾乐祸,得意洋洋,不管哪一点他都表现得很好,简直是本色出演。
我手一松,往前走了半步,后面扑通一声,那人直接坐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啊,没劲了。”我回头解释,旷野一点都不生气,笑得跟只招财猫似的,只让我再来一遍。
王煜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一脸无所谓,“你就这么想背我?”
说的没错,这样做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之后我耐心地按照旷野的要求,一步一步把王煜兴背到教室门口,装作力不从心,扑倒在地。
同学们见状纷纷跑出来,王煜兴无所谓地站起,把我架上他的肩,在众人的围观下往里走。
“不行就不行,逞强什么。”
他扶我坐好,不耐烦地问:“很疼?”
班长当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我摇头,从课桌里取出一本笔记本,说:“这些都是我精简过的,你看一下,应该会有用。”
拍完一集,大半天也就过去了,明天还要上课,去公交站的路上,王煜兴再度看了眼我的腿,“真没事?”
我直接冲上去一推,“你试试就知道了。”可惜这小子运动神经不错,顺着力道跑了两步,回过头笑得一脸狡诈,“班长,你行嘛,敢暗算我。”他说着伸出手,往我腰上挠。
“喂,你别过来。”谁让我怕痒呢,这时候也只能躲。
其实王煜兴也受不了这招,不过他从来只进攻不防守,明明眼泪都出来了,还死不投降,所以在这方面,我很明智地不跟他斗。
这小子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见我躲他就更来劲,把我按在公交站牌上闹个没完,非让我求饶不可。
“车子来了。”我企图挣开他,可是痒得力气都没了,根本办不到。
王煜兴还在兴头上,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发现是真的,连忙拉着我边跑边招手,“师傅,等一下!”
车上人很多,他把我环在窗户和栏杆中间,又问了一遍,“真没事?看你摔得挺重的。”
也就只是看起来罢了,毕竟呼吸吐纳练了这么多年,我的身体比正常人强不少,看似直直地往下倒,其实在最后关头强行换成了侧身,最大程度避免了受伤。
“你烦不烦。”我没好气地踩了他一脚,“感受到哥这力道了吗?”
“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王煜兴疼得弯腰,边笑边在我耳边抱怨,“你就不能轻点?”
我们家距离挺远,同一班公交坐到站,之后还要各自转车。
不得不承认,没了王煜兴垫背,挤在里面确实难受得多,谁让我太矮。
这几年那小子就跟抽条似的,长到了一米七三,差不多高出我小半个头,而且他架子比我大,家里还是开武馆的,站起来确实很稳。
去年升中学的时候,父母都让我报一中,为了避免麻烦,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纪前十,他们觉得我可以考上最好的学校。
王煜兴就在一中,我才不想跟他一起,所以我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填了三中。
小言,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乱来,我已经帮你把志愿改好了,回到家班主任兼老爸直接一句话钉死,结果通知书下来,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录取到了一中。
中学是寄宿制的,王煜兴的班级和宿舍都在我楼上,但他总是往下跑。
“王言儿,吃饭去。”不等他开口,听到外面女生的声音,我就知道这小子来了。
跟网剧里的情况相似,王煜兴在现实中也非常受欢迎,毕竟他长了一张太招摇的脸,眼里还朵朵桃花开,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别的事情或许我还能推掉,唯独吃饭,那是一刻也不能等的。
谁让他来的这么快,我也只好勉强忍受这家伙跟在边上了。
午饭是三菜一汤,萝卜豆腐排骨和海带,其余的份量都不少,唯独排骨,只有小小的三两块。
我看了眼王煜兴的餐盘,“你不吃?”
指的当然是排骨,他抬起头,一脸的早有所料,笑而不语。
才不管他,我直接动手去夹,好在这小子识相,也没阻止,“是,是,我最讨厌吃这个了。”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依旧是那种欠扁的笑,就差把大爷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这还好,问题在于王煜兴有晨练的习惯,学校七点钟自习,他每天五点多就跑下来拽我被子,简直不能忍。
宿舍里还有别人,他也不敢太吵,被子拽不下来,干脆捂我脸。
在这一点上,我只有吃亏的份。
见我睁开眼,他就边笑边伸手,把我从床上拉起,等我穿好衣服,盯着我洗漱完毕,一同出门。
王煜兴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不严重,而且因为从小练太极身体好了不少,但还是不能承受长时间的剧烈运动。
他晨练就是慢跑,站桩和打拳。
后两项,我是不干的,通常就坐在草地上补眠,跑步他说什么也要拉我一起,落后一点,这小子就嘲笑个不停,还专门回过头来推我。
通常情况下,我不想理他就直接加速,王煜兴短跑还行,超过一千米就受不了,所以他追着追着就变成走了。
看他捂着胸口弯腰跌坐在沙池里,我本打算趁机回去,但想想要是这家伙因为我出事,以后在学校肯定不得安宁,别说那些女生,光是爸妈,就得念上千百遍,还是过去瞅一眼得了。
“怎么了?”我踢踢他的腿。
王煜兴摇头,看得出在喘气,我蹲下来,看他的脸,一脑门的汗,唇色都白了。
“有没有药?”掏遍了上衣的两个口袋,什么都没发现,我干脆伸手去抱他,也不知道学校的医务室现在开门了没有,真麻烦。
他还是摇头,脑袋往我肩膀上靠,“让我缓缓。”
自那以后,我不得不放弃了这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不就是推吗,给他推个够。
你追我打,大半年也就过去了,网上开始不时出现我和王煜兴的名字,公司搬到了写字楼,足足占据一层,继班长和问题学生的故事之后,旷野又策划了一个综艺节目,主持人依旧是我和王煜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