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道,雨声与轰鸣声不绝于耳,即便借着雷光也无法看清远处情景,这是大好的机会。
此刻屠清也百般谨慎,缓缓踱步靠近那道黑影,昏暗之中根本无法预测那人的朝向,只好再与天赌。
七步…五步…三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屠清握刀的手指已经因为紧张而苍白到没有血色。
这或许是屠清至今最狼狈的一次,即便是面对耽月湖悍匪,亦或是富贵驿北四州掘爷,他也可以游刃有余。
但这次与之前不同,和他对赌的不再是某个人,或是某个组织,而是最难以揣摩的苍天。
或许屠清在骨子里就是个赌徒,他甚至敢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任何人开赌,即便赌注是这条贱命。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至于眼前这个赌局,赌与不赌,也由不得自己决定。
屠清缓缓往前靠了两步,两眼死死的锁定住那个黑影,尽量把语气放松喝道:“掘子,快看你身后是什么。”
这两个字是富贵驿掘爷之间的称呼,寻常时候不会起疑。
“怎……!”
只是个扭头的瞬间,方才那北四州的掘爷只感觉咽喉发凉!再低头的时候,喉咙上已经插着把钢刀。
刀的主人,就是屠清。
片刻之内,钢刀出手精准无比,那精钢的刀刃直插进喉咙当中,四周就连丁点的血液都没有流淌出来。
如此令人惊叹的刀法,恐怕就连悬壶济世多年的医匠都要汗颜。
屠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是凝结成了冰霜,眼神当中毫无半点生机,只是凝视着面前的死人。
“你只是提前下去,接下来会有人陪你的。”
言辞之间杀机渐渐浓重,屠清自幼染血,本就是个绝世的凶人,此刻刀尖沾红,更涨了心底的戾气。
任何人心中都有魔鬼,当底线不再的时候,魔鬼就会代替人性,从而形成第二种性格,也就是所谓的兽性。
在屠清眼前并没有出现任何血液,但他却能清晰感觉到,那人脖颈处仍在蠕动的肌肉,以及染红了刀刃的热血。
“栾胖子,你看好了。”
隐约间,屠清的双眼闪过几丝赤芒,浑身的血肉似乎渴望着收割北四州掘爷的生命。
烟雨当中,栾富与君丹瑶都清晰的看见那抹邪异的冷笑,接下来,就要欣赏这活阎王的独舞了。
滂沱大雨当中,没人能看见忽而闪过的刀光,尸体倒下的声音更是细不可闻,直到街上积水被血水染红。
转眼间,倒在屠清刀下的北四州掘爷已经不下八人。
但到这里也已经是极限了,峯州阴秀才赵庚骁以及金鸡嗓子薛天诚都在这里,见到如此情况绝不会善罢甘休。
“栾富就在这条街道,所有人,千万别把栾富给放跑了!”
小巷当中出现这种情况,任何人不用考虑都能想明白。
吼声阵阵,把守在东城各个路口的衙役全都朝着这条巷子涌来,伴着雨声,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威势。
听着四周的响动,屠清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些什么。
方才暗杀得手,如果不是自己兴起,又接连暗杀富贵驿七八条汉子,三人绝对能安全脱身,不至于如此被动。
“唉,想你栾爷我行走江湖,转战各大门派,辗转闯下赫赫威名,没想到今日竟要丧命于此,可惜我这盖世天骄…”
此刻局势不容乐观,可栾富这碎嘴子还是让屠清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东城把守的衙役与北四州掘爷全都涌进了小巷,左右堵的水泄不通,而被堵在中央的,正是屠清三人。
片刻衙役当中簇拥着走出个人,这人身披墨黑薄甲,里面罩着的是大夏的九品武官服,隐约露出只金丝线绣的图样。
此人便是浈江巡案捕头柯镇江。
枭州境内素传此人威名,号称“宝刀千军破,水火可压龙。”足见此人威武。
“栾富,你大逆不道,犯下诸多条例,还不与我回衙门候审?”
柯镇江做了近十年的浈江捕头,办案及其老道,可惜这次,老捕头算错了情势。
往年他经手的案子都是清清白白,六衙当中自然能细细查证,但荒山大案实际上是个冤案。
这位柯老捕头正气凛然,又怎么可能想到,六衙五班房乃是收了富贵驿的银子,才下令通缉栾富。
浓雾之中无人应答,栾胖子的脸色很难看,身上缓缓冒出的冷汗也被雨水覆盖。
对峙半晌,双方都不敢率先动手,还是屠清最先踏出半步,手中钢刀护在胸前,高声大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尔等鼠辈栽赃陷害,早已违了天理良心,今日有我屠清在此,且看谁敢上前半步!”
整个街道回荡着屠清洪亮的声音,这句话铿锵有力,不带半点软弱或是畏惧,即便是办案多年的柯镇江都暗中称奇。
此人言语坦荡,听起来不像是违法乱纪之人,难不成事有蹊跷?
心中嘀咕,但也不能凭着柯镇江的怀疑就放走了眼前的嫌犯,登时脚下迈出两步,透过浓雾直视屠清。
“是非公理,六衙五班房自有明证,可今日若是有半点的抵抗,便是抗法拒捕。”
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从遥远之外传来声音,这声音飘忽不定,明显是位内功高手。
“柯捕头好大的官威,你身居其位,却不能明辨是非,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又当如何论罪?”
半空中那人扑楞楞打了个空翻,最后平稳落地,直挺挺的站在屠清身边,面带邪笑的看着柯镇江。
整个巷子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许多老资历的衙役都能认出来,此人正是枭州义匪陈膳!
没人想过局势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尤其是陈膳竟然会出面为栾富保驾。
富贵驿全盘计划当中,第三路人马就是由陈膳带领,此人武功高强,长年啸聚山林,很少与外人打交道。
正因为如此,赵庚骁才把他摆进局里,不惜重金请他出山。
此刻柯镇江看着陈膳,面皮不禁有些抽搐。
只因为眼前这义匪,武艺能在浈江城中排进前五,若是此人出手与自己为难,恐怕事情就要麻烦了。
“浈江府衙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退开!”
柯老捕头面色冷峻,缓缓将腰刀抽出斜在身侧,俨然空气间有种肃杀的气势。
整条街道都被浈江府衙以及富贵驿的人塞满,即便陈膳再如何武功高强,也不可能轻易脱身。
但听见这句话,陈膳却笑了,那笑容让柯镇江阵阵发虚。
“柯大捕头,你真当这几百号酒囊饭袋能奈何得了我么?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赔本的买卖?”
话音刚落,巷弄当中缓缓有人倒下,其余的汉子也大多四肢无力,瘫软在墙边。
柯镇江心中暗叫不好,陈膳不愧是个多年啃不下来的狠碴子,竟早早在巷弄当中下了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