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过了鬼门关呐,二爷说话我咋听不明白呢?”花儿妈问我。
别说是他,我也没搞明白啥意思,自然没法回答。
二爷摇摇头:“进了鬼门关就是死人了,按理说这娃身上没点人气,现在还活着不正常呐!”
花儿妈听了这话,凑到二爷身边,声音低沉:“二爷,你是说老张家那小子已经死了?我看他还有口气呢。”
二爷仿佛想到了一个问题,侧头问向花儿妈:“你家女婿没爸吗?”
“有啊,咋能没有了,不过好些日子没见了。”花儿妈道。
“这就奇怪了,该死的人没死。”二爷表示不能理解。
回到花儿婆家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二爷和我告了辞。
花儿娘纠结白送了二百块钱,二爷则深沉的说时候未到,过两天自会登门。
干我们这行的,事先收了钱,要送佛到底,除非主家违了规矩,否则这事不能毁,不然那拆了名声不说,还损了阴德。尽管我不懂什么叫阴德,但脱离二爷后独自抄家伙,我总是先办事后拿钱。
生儿赶着驴车送我和二爷回了村,因为来回要两天时间,阿爸怕生儿路上有什么闪失,留下住了一晚,二爷非要拉着生儿去他家住,阿妈只好做好饭菜让阿爸送到二爷家。
我也跟了去,我心里有一肚子疑问等着二爷回答。
生儿老实本分,在二爷家吃晚饭的时候,二爷给他倒了点白酒,酒这东西,庄稼汉子都喜欢啄上几口,三两下肚,讨个热乎,别看我才十二,在酒桌上已经能喝上一斤白酒。
生儿家里就是寻常人家,喝白酒的时候自然少,没个节制,两杯下肚,已经泛起了迷糊。
二爷看生儿迷糊,试探性的问:“生儿,你还知道我是谁不?”
喝醉了酒的生儿没了清醒时候的拘束,满意的打了个饱嗝:“二爷,我阿妹的事还要有劳您帮忙。”
“你阿妹嫁人了,你阿妈咋还往回要人呢?”二爷问道,我们这儿把嫁出去的姑娘,都算作外人。
二爷问起这事,生儿眼眶泛起一圈红:“我阿妹苦命,因为她是抱养的,打小就没人疼,可倒好,这嫁人了,还嫁了这么个人家,命苦啊!”
二爷叹了口气,拍拍生儿的肩膀,“娃子,我问你阿妈为啥往回要人。”
生儿瞅瞅二爷,双手扣在脸上,长吸一口气,说:“还不是我这个废物,我没本事,啥手艺也不会,就靠着家里那几亩庄稼过日子,只能填饱肚子,眼瞅着我年纪也大了,也该讨媳妇过日子,可家里啥东西都没有,拿啥讨媳妇。阿妈正好听说村里传,有个五十多的汉子前三年死了媳妇,,阿妈寻摸妹夫没多长时间了,就想把花儿要回来,给那汉子做填房了去。可那汉子我也知道,他媳妇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
“你阿妹嫁人的时候,不知道刘家那小子有病不成?”二爷追问。
生儿摆摆手,“那时候活蹦乱跳的,谁知道是个短命鬼,早知道……我就……”
生儿已经不胜酒力,沉沉睡去。
二爷叹着气,摇头:“这世道,苦了这女娃啊。”
我将生儿扶上炕,回到饭桌前。
“二爷,我今儿在花儿家瞧见四角有香灰了。”
二爷抬手朝我脑门上招呼三筷子,说:“傻小子,毛毛愣愣,二爷没告诉你看周全喽好保命?”
我摸着脑门,不服气的反驳:“我咋没看周全,那水缸是人家不让看,我总不能抢着看吧。”
“豆牙子还知道还嘴,我且说一说,看你有什么遗漏。先说门槛,你没觉得他家厢房没有门槛?”
还别说,这事我还真没注意,我不言语,等着二爷继续说。
“虽说一个地方一个风俗,正屋和其他屋都有门槛,怎么单单那间屋子没有?那间屋子阴冷,阴盛阳衰,我身为瞎子,练就了一双好耳力,这活人说话气息匀称,有余气,濒死的人,气息混乱,没余气,一不注意气出没了,就吸不进去了,人也就去了。刘家小子气息混乱,没余气,吸进去的气马上呼出来,进不到身体里就散没了,不喘息咋还能叫活人?”
“那人家就躺在那,还跟咱说话了,也不能是死人呐。”
“屋子里没镜子,是因为怕镜子和水能照魂,你小子要仔细一点,还能忽视头顶上有一把刀不成?”
“刀?”我咂舌。
“房梁悬利器,是震魂,利器一定要见过血儿的,咱这屁大点地方,只能是杀猪刀。”
“二爷你厉害了。”
“还有水缸里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一点我无可否认,那肯定是有东西,不然花儿婆婆哪会那么重视。
“二爷,那你为啥跟生儿阿妈说过两天再去?”
二爷听了这话,干憋憋的笑笑:“你这娃这几年只学到了皮毛,死人留阳哪是谁能改的了的?不出三日,石柱那娃还得去下面报道,如果他们再想留,恐怕是有心无力,闹得鸡飞蛋打。四儿,有些事要发生,咱不能阻止,因为这叫报应。”
我不知道什么叫报应,二爷说过几日再去,肯定有他的道理。
一夜过后,把生儿送出村子,我回来补回笼觉,头还没沾枕头,二爷便把我从炕上揪起来,吩咐我打一口黑漆棺材,材质要中等。当我问村里谁死了,二爷乐呵呵的告诉我又要捞一笔,卖起关子。
我做棺材的手艺没有棺材铺张师傅那么快,一口棺材要两天时间才能打成,主要是没个人帮忙。做棺材学到的也不过是皮毛罢了,农村人的棺材没有那么多讲究,死后一张床。
二爷又从放纸扎品的屋子里翻出了不少了精细纸扎,这些纸扎都是卖不出去的,原因不是手艺不好,而是价格过高,山里人日子紧吧没那么高的要求。
我曾见过二爷做过一套纸扎,用了整整一天时间,二爷说,纸扎的好赖和材质没关系,关键是做纸扎的人,想要纸扎在手中活灵活现,除了精湛的手艺之外,还有有一颗对死者敬畏的心,忌讳中途打断。
纸扎的精髓:纸扎入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