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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那以后两姐弟形同陌路,一年难得说上几句话,但也再没有吵过架,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冷战,任凭方父,方母怎样调解都不为所动。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从指缝中流逝,幸运女神开始照顾这一家人,就在那一年,三个人全都考上了大学,在当时的城市里传为轰动一时的新闻,方父,方母喜不自禁,但短暂的高兴过后却是忧愁。

现实的问题摆在那里,以方家当时的财力,根本无法同时让三个人完成学业,可究竟让谁来做出牺牲,这个问题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三个人都已经长大了,在这个事关未来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上,恐怕谁都不会轻易让步,孔融让梨的故事在他们这一代只能是童话。

方父,方母在那段时间里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他们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圆满解决的办法,事实很明显的摆在那里,必然会有人做出牺牲,可无论是谁做出牺牲,方父方母都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但很快的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方乐文用他的实际行动给出了这道难题的答案。

有一天,武装部和街道办的人陪着一个上尉军官来到了方家,方父方母不解其意,你们来有何贵干啊?

答曰,方乐文是你们家的儿子吗?

方母更糊涂了,是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对方亮明了身份,上尉是部队上的接兵干部,方乐文已经背着他们报名应征入伍了,这次他和武装部以及街道办的人一起过来就是做一个家访,了解一下方乐文的基本情况。

方父方母当时真的为他作出的决定而感动,想不到他会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这下好了,以他的条件,175CM的身高,名牌高中的学历,又是烈士遗孤,简直就是天生的好兵苗子,断无应征不上的道理,这就意味着方乐文自动放弃了学业,方乐齐和方雅诗也用不着背负良心上的谴责,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上尉早就看上了方乐文,这次家访只不过走一个形式而已,简单的聊了一会之后便一锤定音,事情就这样便定下来了。

方乐文走的那天全家都去送了行,唯独方雅诗没有去,啊,不,更准确的说,方雅诗去了,但她总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她躲在了一边,没有让方乐文看见她,并且比家里人先回到家中,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没去。

到了部队以后,方乐文开始给家里人写信,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他寄回来的信件收件人落款并不是方父方母或方乐齐,每一封信件都清楚明白的写着方雅诗收,这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面对这些每月一封准时寄给自己的信件,在到底回不回信这个问题上方雅诗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回信,但却也是回得言简意赅精炼无比,只有短短两个字————已阅,一切尽在这两字中,可尽管她是惜墨如金,信却源源不断而来。

两年后方乐文退役回家,方雅诗仍然没有到火车站去接站,但方乐文却没忘了给她送上礼物。

其时方雅诗,方乐文都已经毕业,凭着名牌大学的文凭做敲门砖,两人都顺利的找到了工作,他们提出要发动自己的同学,朋友等关系网来为退役后的方乐文谋一个好去处,均被他本人婉言谢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只想靠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频频的参加各种招聘会,留心收集报纸上的各种招聘广告,在碰了无数个或软或硬的钉子之后终于走进了中海物业的大门。

接下来的事便平淡的有些乏味了,由于三兄妹都已经参加了工作,方父,方母安心的搬去老家享受生活,把市郊的这座房子留给了他们三个人住,两姐弟之间的关系也就如同那火炉上永远也烧不开的水般不温不火的维持着,彼此之间就象油与水一般若即若离,连方乐文本人都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坚冰难化,也许已经没有了再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和继续深化的可能。

但未来的事又岂是我们可以预料的,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将两姐弟之间的这种状态彻底打破。

此事说来话长,若想将其中的曲折原委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恐怕你我都耗不起那个时间,在这样一个讲究效率的年代,我和你们都同样缺乏这种耐心,只能拣最紧要的说。

简而言之,当方乐文正在服役之时,方雅诗也正在大学的花前月下里徜徉,与一名同校的男生恋的是死去活来,两人的恋情进展神速并一直维持到了毕业以后,在毕业之际方雅诗为了爱情放弃了沿海不少大企业伸出来的橄榄枝,而依然选择了留在本市,进了一家小公司,待遇和发展前景比之前面的那几家可谓是天壤之别,但那时的她有爱情这座核电站作为精神动力源,根本就不在乎;孰料就在她已经开始计划婚礼的时候,曾经以为可靠无比的这份感情竟然突生变故,男友另结新欢,弃方雅诗而去,她永远忘不了当她责问他时他的那句回答————爱情是奢侈品,金钱是必需品,最重要的是有钱,至于感情嘛,有了钱之后可以慢慢再找,我只要成为她家的女婿,至少少奋斗十年,你说,我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吗?人生真正的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年,我们都要想办法抄捷径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成功。

三年的感情竟然经不起短短几天的考验而毁于一旦,浪漫的校园爱情之花一接触到现实的土壤就枯萎了,这对于信奉爱情至上主义的方雅诗不啻晴天霹雳,打碎了她对爱情的所有美好想象;热恋时许下的诺言尚且音犹在耳,转眼间却被冬日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真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方雅诗那几天形容憔悴水米不进,每天游魂似的东飘西荡,开始了借酒浇愁的日子,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醉则睡,睡则醒,醒复醉,循环往复,每日都喝的是一塌糊涂,只几天工夫就把方乐齐多年珍藏的美酒一扫而空。方乐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半是因为自己的酒,一半是为了方雅诗的身体。

劝解,安慰,全都无济于事,他只好求助于方乐文,希望他能想出办法,接到大哥的电话后方乐文匆匆赶回,看见的是家中一片狼籍的景象和烂醉如泥的方雅诗。

方乐文站在客厅里,整个地毯仿佛一幅行为艺术的构图,满地都是被摔碎的酒杯和喝光后的空酒瓶,他随手捡起一个看了看标签,是自己哥哥珍藏起来没舍得喝的长城干红,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的这个宝贝姐姐品位高嘛,即使是酗酒也挑的是绝对的上等货,没有去厨房找出那些二锅头,竹叶青什么的乱喝一气,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要保持自己与众不同的品位。

在对于如何让方雅诗振作起来这个问题上,其实方乐文自己心中也没底,但他明白,以自己这个姐姐吃软不吃硬的倔强个性,只能慢慢哄。但方乐齐却顾不了那么多,他心急如焚的将这几天的情形描述一番,言语中对方雅诗颇有不满之意,方乐文听完之后却表现了相当的宽容,失恋嘛,喝喝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喝酒难道还喝水吗?更何况这一次的打击这么大,方雅诗再坚强,终是一介女流,你不让她发泄一下,她会疯掉的。

可话虽如此说,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去做,即便仅仅是为了方雅诗的身体着想,也不能任她再如此下去。

先礼后兵,方乐文开始了自己的劝说,从爱情意义到人生美丽,方雅诗却不为所动;这并不奇怪,假如说只是讲几句这些大道理就能好起来的话,那方乐齐早就已经摆平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叫他回来。

怀柔政策不见成效,方乐文只好釜底抽薪断其粮道,他和方乐齐把家里所有的藏酒全部处理掉了,但这难不倒方雅诗,她自己第二天就亲自采购买回了不少更好的酒,又开始了每饮必醉的生活,这下两个人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

但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但却是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方雅诗外出买酒时淋了雨,这本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这几天她生活全无规律再加上酗酒,身体虚弱的象稻草人,这一场雨就淋出了问题,当天晚上就高烧不退,胡言乱语,两兄弟立即将她送进了医院,送到急诊科医生只看了一眼便让两人立即去办住院手续。

坦率的来讲,方雅诗绝对应该算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聪明的女人与笨女人的区别往往就在于后者常常为爱情搭上性命而前者不会,比如失恋了,方雅诗会哭会闹会酗酒会发疯,这都在方乐文的预料之中,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她也都会这样做的,但方雅诗绝不是那种会自寻短见想不开的女人,这一点方乐文可以肯定,自己的这个姐姐理性多于感性,她这段时间的胡作非为无非是想发泄一自己糟糕透顶的的心情罢了,真要她为了这份已经失去的爱情牺牲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她都不会答应的,她才没有那么笨呢,天底下男人多的是。

这场病可说是来的正是时候,方乐文和方乐齐不再在方雅诗耳边每天念经似的重复那几句珍惜生命,远离爱情的废话,方雅诗也很体面的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下,方雅诗明白,这段感情突生变故虽然令自己受伤很深,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这段感情在自己心里已经画上了句号,自己的不开心并非是为了那个男人,只是一种不甘心,对于自己数年来所付出的时间,金钱,心血,感情全都化为乌有的一种不甘心。

以前她对待这段感情,就象是激流中的水手一般,只知奋力拼搏向前,不怕牺牲无惧伤痛,只因为前方有那幸福的彼岸在召唤,可如今曾经为之努力曾经为之奋斗的目标都已经不复存在,她便失去了这样一种激情和精神动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痕,她这才感觉到是那样的痛。

她不由得怀疑以前的坚持是否真的正确,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换来的结果是否真的值得?如果倾尽所有换来的只是背叛,那么自己就算为这份爱情殉葬又能如何?这段感情已经死亡,已经死了的东西留在人间终是祸害,不如干脆将这段感情埋葬,亲手为它挖好坟墓洒上最后一把土,努力告别过去,振作迎接未来。

想到这里方雅诗便算是彻底想通了,有一种释然后的轻松,现在自己再来看当时的反应,伤心欲绝,寻死觅活,仿佛离开了这个男人自己就活不下去,她现在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是怎么啦?这可完全不象是我自己,她开始用一种平静的心态去面对这一次的情感风波;也许,真的就象方乐文说的那样,女人啊,特别是出色的女人,一生中总会在某个时候爱错人,谁都避免不了,早晚都得补上这一课。

从这一点来说,也许这次真的是命中注定劫数难逃;不过从另一角度来看,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此事发生在结婚之前,倘若是婚后才暴露,那就大错铸成为时已晚了,到时自己肯定会面对争吵,离婚,甚至子女抚养财产分割等更多棘手的问题,那时若还想象现在这样全身而退,恐怕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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