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身,凡一知道一定是师傅采药回来了。
凡一的身体通过近十年的调养,已经到了十分关键的关口。只要此关一过,凡一便可像其他孩童一样下河摸鱼、上山捕鸟。
只可惜还缺一位主药-----阴阳草,此药可以调和体内阴阳二气。以助凡一彻底贯通周身血脉。因此扶风道人时时深入悟道山寻觅此药。
“师傅,你回来了。”凡一连忙将未吃完的香蕉连皮往供桌下一扔,把书往桌子一搁。满脸期待地望着一脸憔悴的扶风道人道:“师父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扶风道人望着凡一那稚嫩的脸庞,想着十年来的点点滴滴,眼中不觉闪过一股柔光。不过当他看向供龕时,眼中哪还有什么柔光,分明是一团熊熊的怒火。
扶风道人把装满药材的背篓放在墙根,将大门紧闭插削。顺手将挂在门后的鸡毛掸子抄起。气都不喘一口朝凡一喝道:“小兔崽子,胆儿肥了,连老君爷爷的东西都敢动。”话未说完,鸡毛掸子便像一把宝剑向凡一奔去。
凡一见东窗事发,也撕去了乖宝宝的面皮。趁着扶风道人的“宝剑”未至,一个驴打滚,转瞬之际,便避开了扶风道人这凌厉的一击。而那引发师徒大战的半截香蕉趁着凡一翻滚之际,滚到了大殿中央。
扶风道人见凡一不认错,还伺机逃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鸡毛掸子也不用了,抡自己的鞋拔子,赤着脚,满大殿追着凡一跑。
总算将这小兔崽子逼到了墙角,扶风盘算着定要用鞋拔子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一张苍老的脸上露出的猥琐的笑容。
不过扶风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有一种柔柔的、软软的感觉从脚底传到大脑。扶风自觉菊花一紧,身体不自主的后仰,顷刻,扶风道人便在老君爷爷像前来了个“五心朝天”。而扶风道人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此时更像一朵大写的菊花。
凡一见扶风摔倒,顿时也没了注意。
不过看着扶风那扭曲的脸庞,听着那“哎呦”“哎呦”的声音,凡一还是走到扶风身前,拉着扶风干瘪的手弱弱地说道:“师父,我就不是吃了一根香蕉嘛,大不了以后不吃就是。”
扶风见他认错,扭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温情,大手拉着小手说道:“修道之人当敬天地宇宙、礼周天神佛。虽而今道法末路,神佛不见,但起码的敬畏之心要有!”说话的同时扶风也在凡一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凡一毕竟才十来岁的小孩,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说道:“徒儿知道了,以后再饿也不吃供龕上的水果了。”
扶风看着一脸委屈的凡一安慰道:“你先回房,待我弄些吃食来,再与你分说。”说着便往灶台走去。
凡一“嗯”了一声便拾起桌子上的道德经抄本径直回了厢房。房中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书架。
桌椅看似普通,但细看之下其纹理或隐或现,生动多变,近闻有微微的辛香。再看其包浆、雕刻手法,这一桌一椅至少也是清中期以前的黄花梨木打造的物件!再看床,木料虽非黄花梨,但见其雕龙画凤,栩栩如生,也是难得的老物件。
唯一平凡的就那摆在墙角的书架了。如果仔细看看书录,绝对又是一个惊喜,只见书架上放着《太上感应篇》、《化书》、《葬经》等道家经典;《金刚经》、《地藏经》等佛家典籍;更有诸如《论语》、《中庸》等儒家大作。甚至还有不少的孤本、残本。
这些书绝非集市中滥竽充数的印刷本,每本书均乃先人用毛笔楷书而成。
那本《金刚经》的来历更是传奇,乃是三百年前,九华山的一位大德高僧以舌尖之精血和以金精之粉耗时十年而功成。到而今,已非金钱可衡量。
这些家具、典籍并非道观本身所有,乃是扶风道人接手“万柳观”后,一件一件淘回来的。
凡一自小羸弱,扶风道人不允许他与镇上的小孩玩耍,这些书也就成了凡一的日常消遣。好在凡一虽然身体不好,脑袋却甚是聪明。
再说扶风道人平日虽不修边幅,但国学功底深厚。因此,凡一从三岁便开始识字,五岁就能独立阅读。不到十岁便将书架上的书看了个遍。虽不得真解,却也乐得其中。
凡一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着道德经,但肚子‘咕,咕’的造着反,实在没心情看什么劳什子书。于是就将书放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望着房门发呆。
一刻钟不到,房门被踹开。扶风道人右手拿碗,左手拿筷,走了进来,见凡一在发呆中缓过来,便将碗筷放在桌子上,说道:“小凡,为师今日已寻得阴阳草,你好生准备,明日便为你贯通周身血脉。自此以后,你便可正式传我衣钵,延我道统。”
正在努力扒饭的凡一听师父这么一说,将嘴里的饭菜强行咽了下去,张口道:“那我可以去读书吗!”扶风一听,大笑道:“天下之大,皆可去得。”说完,左手往后一背,右手拎着他那一撮三羊胡回自己屋了。
次日,朝阳刚上地平线。凡一便被扶风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自凡一记事起,每日雄鸡三晓之后,扶风道人便会带着他在大殿之中演练太极。每晚睡觉之前再将扶风道人师传的道家心法----养气决,默运三个周天。
大殿之中,一老一小,正在演练太极。同样的招式,却给人不同的感觉,扶风道人的动作看似平凡,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而凡一动作虽然行云流水,但终究少了几分意境。而这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来讲,已是难能可贵!收功以后,扶风便让凡一回屋温习经书,而他则为打通凡一周身血脉做着各种准备。
子时,正是阴气降而阳气升的时辰。此时,在大殿之中,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青铜鼎,鼎下有木材正‘吱’‘吱’的剧烈燃烧,鼎中的沸水如同汹涌的波涛翻滚。
扶风道人将多年收集的药材依次投入青铜鼎之中,半响之后,鼎中传来阵阵药香。火势越来越小,沸腾的水也渐渐安静下来。
待水温勉强可以接受,扶风道人便让凡一坐到巨鼎之中,因为扶风早在青铜鼎底部放有木头墩子,倒不至于让鼎底的高温伤着凡一。
凡一盘坐在墩子上,下颚刚好与水位齐平。见凡一坐好,扶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揭开瓶塞,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倒出药丸,置于掌中,乃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墨绿色丹丸。
扶风将丹丸递给凡一,吩咐道:“含在嘴中,默运养气决,慢慢炼化。”
凡一接过药丸含于口中,只觉一阵清凉透体而过。待养气决刚运行一周天,突觉心脏仿佛被千年玄冰包裹,体内阴冷无比。体外被沸水包裹,浮于凡一周围水面的又尽是至刚至阳的药材。凡一只觉体内似冰窟体外似火烧。冰火两重天,不外如是!
原来那枚丹药药效就是用来将凡一体内的阴气引导出来,与药材散发的阳刚之气相对。
此时,扶风道人已将阴阳草捣碎成汁,用手咧开凡一的嘴,将其尽数灌进凡一中。“运转养气决,全力炼化阴阳草。”
扶风道人擦了从额头上的汗暗道:“成败,就看此时了。”
凡一不断地运转养气决,整个过程当中,凡一的脸时而苍白、时而火红、时而平静、时而扭曲。待凡一将养气决运转道第九周天,阴阳草的药力已经完全化开。凡一体内的阴阳二气在阴阳草的调和下终于平衡下来。而凡一也彻底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