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62年宝应元年,李白病逝于AH当涂,一代诗仙西征,必伴有文星陨落之天象。
据野史记载,当日当涂城郊西北天,有昼星划射天际,星光灼铄,光天之下,飞星过处十里开外也能看得分明。彼时天际骤涌层叠乌云,但那飞星竟将乌云照得透亮,破空而去。
这一奇象口耳相传,立时播扬开去。一时间,无论从坊间说书先生的案头,还是田头佃农的口中,有关这一天象的纷纭传说渐渐不绝于耳。
一说,这飞星乃李白殡天的一缕皓魄,又一说,这天象实是唐代文治中落的征兆,林林总总,难尽一端。
此时代宗新立,一纸右拾遗的加封宣诏正驰掣在途,代宗闻得白丧噩耗与这奇异天象,顿足捶胸,涕泗交流,为一代诗仙黯然歿世痛心疾首。
话说这颗飞星斜掠地之西北,直窜九重天,逼北斗星殿而来。文曲星端坐重帷之内,听得飞星窜流之声,遣了座旁的画护使前去一探究竟。
画护使道喏,批帘而出,眯缝了双眼端详天际来物,只见来物光**人,形状混沌不辨。画护使唯恐来者不善,及时架了阵势以便防备,同时高声向其发问:
“来者何物,可知此乃九重天北斗星殿,竟敢擅闯仙境,还不速速着地现形。”
话音邈邈,余音在云层间激荡起伏,岂料那天际来物非但没有减速之势,竟发出一串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画护使别来无恙啊,好些时日没见,可曾记挂本仙?”
画护使错愕了一阵,当即晃过神来,收了阵势,见那飞星此时已至殿前,正在檐头的螭吻上盘桓不下,画护使厉声斥道:
“别装模做样了,你已经惊扰了上仙,才遣我至此一探究竟,还不快快现形,随我一道登殿谒见。”
“我知道你想念我得紧,才这般着急忙活儿地跑到殿前伺着我,我只不说破,你倒先给自个儿开脱了。”
正说着,飞星且旋且落,光芒中现出了一个身着皂衫的俊朗少年,眉目凌厉,英气逼人,漫披着一肩乌发,只在两侧鬓间各挑了一道收束于脑勺,额前刘海飘逸,颇有天人之姿。
画护使见他现形,闻得他这般顽皮轻佻的语气,更添了几分怒意,顾自回身往殿内走去,少年抢了几步,将手搭上了画护使的肩膀,表情亲昵,讨好道:
“好了好了,我们高高在上的画护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先给您请罪,待会儿我再给上仙请罪,您可别添油加醋地坑害我。”
画护使木着表情挣开了少年的纠缠,步伐仍不停歇,顾自向前,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跑。
“这事儿用不着我添油加醋,就你这德行见了上仙,必定要受责罚的,你就等着吧。”
那少年被这话噎在了原地,看着画护使匆匆远去的身影,心里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无端也被他挑起了几分惧意。
想那文曲星君专司人间士子科考功名之事,贯有清高严明之风,再自揣今日这般冒失行径,可算少不了一番斥责了。
忽然,少年探手摸到了襟中藏纳之物,感觉多了几分底气,心里不禁一乐,忙快步跟了上去。
到得星君座前,画护使拱手禀道:
“启禀上仙,弟子已探明九天飞星实乃文护使逞法所化,文护使行为冒失,冲撞仙殿,弟子已带其上殿回话。”
那文护使躲在帘后暗暗捏紧了拳头,一阵咬牙切齿,隔着帘栊隐约见到画护使嘴角斜挑,暗笑着落座一侧的神情,更是气得鼻子生烟。
“文护使何在?”
文护使的思绪被文曲星君的一声召唤冲得云散,忙绕出帘栊,往座前躬身作揖:
“文护使参拜上仙。”
“文护使,你今日这般不识礼数,逞法横行仙凡两界,可知会引起凡间多少人心骚动?”
文曲星君脸上微有愠色,言语之中责怪之意分明,文护使心领神会,只不迭打躬认罪:
“上仙教训的是,今日确是小仙思虑不周,又一时兴起,才化个飞星奔星殿而来,但小仙此行如此匆匆,却是有要事要回禀上仙,这才……”
画护使早料到文护使会抖些机灵为自己分辩开脱,不禁微微一笑,揣着幸灾观望的心态,且看他如何辩得明白。
那文曲星君轻捋皓须,似乎也并不着急询问,只悠悠地沉吟了一声,道:“说吧。”
“是。六十年前,我受先师法令,携文神笔降临凡尘,迎青莲居士诞生,六十年来,小仙长伴左右,为青莲居士的文脉护法,挥写之诗文佳篇传世无数,大昌我天下之文治。日前,青莲居士阳数已尽,小仙此番下世功德也已圆满,特收回文神笔,前来向上仙复命。”
说着,文护使从囊中取出锦缎包裹着的文神笔,双手奉呈于座前。文曲星君微微颔首,道袍广袖款款一挥,立将文神笔袖入囊中。道:
“文护使此番下界历尽风尘,辅就一代诗仙,功德巨大,理应多加时日好生休息。如今文神笔归天,此六十年的文治仙案也算得以销结。”
随即唤了画护使取呈《文画仙案册》,翻至青莲一案,勾画一笔,正式销案。
“文护使新近归天,先好生歇着,道坛诸事自有画护使协我打理,只一件,你须将数十年来在凡间的种种经历多多叙与画护使听听,让他也长长见识。”
文护使当即黠笑着躬身领了命,还不忘瞟了一旁因诡计未遂而独自忿忿的画护使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这文护使与画护使原是文曲星君座下的两名掌坛仙童,跟随文曲星君修炼多年,道为皆有所成,遂分封为文、画护使,分管文曲星殿的两大法器,即是那文神笔与画神笔。
此二笔经由文曲星君多年道行聚力所化,各具仙力,文者可著遍天下诗文华章,画者可描尽世间丹青神迹,文神画笔自现世之日起,便担当起共襄三界文治盛事的使命,而护笔人就是文曲星君座下文、画两名护使。
经年累月,文护使与画护使朝夕相处,感情日益笃深,二人均俊朗潇洒,只是文护使性子飘逸、玩世不恭,画护使则踏实真诚、善良朴实。
二人性格的迥异一开始竟也没成为什么沟通的障碍,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文画孰胜之争,成了画护使内心难解的心结,他渐渐看不惯了文护使轻佻的作风和一身的优越感,心里暗暗较着劲儿;文护使倒毫无争胜之心,他一向随性自如,加之凡间文事日盛,便只看着画护使心口难服的小样儿,觉得倍儿好笑和舒坦。文护使自然毫无恶意,画护使却也不爱搭理这茬儿,二人的交往模式如今甚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