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岸边回来,李忆伊依旧无法接受龙心被水猴子拽进水里溺水而亡的事实,
俯卧在床上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那是李忆伊在哭,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哭在夜色笼罩的小屋里。
李忆伊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任性,如果自己不吃鱼,不跟龙心到小河边捉鱼,也不会出现这样后果,哭龙心,哭蓦然间消失了的龙心,哭自己的那么梦,为什么梦里的男孩儿是龙心,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李叔德跟李禹不周郡守交代好一切,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就不能走漏消息,以免影响军心。
李叔德来到的李忆伊的房间。
李叔德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叔德不相信,龙心就那么平白无故地死了。
虽然现在确认龙心遭遇不测,可是冥冥之中,李叔德总感觉,龙心不会那样轻易地死掉。
因为他是龙心。
他是熟记藏经阁书籍的龙心,书里面,有太多太多应对各种险境的方法,即便那是水猴子。
“顾儿,你要一五一十地告诉爹爹,心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爹爹,你一定要替龙心报仇。”
“报仇?顾儿,那可是水猴子,怎么报仇?我们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
提到水猴子,李忆伊突然想起早上龙心来找自己的情形,止住哭泣,擦擦眼泪,打起精神,对李叔德说:
“爹爹,龙心说,那个水里的东西,不是水猴子。”
“不是水猴子?”李叔德诧异不已,除了水猴子,还有什么会把人往水里拽,更何况不周郡守亲眼所见,不可能是假。
但李叔德更相信龙心,龙心说不是水猴子,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莫不是龙心发现了什么?
被灭口?
事情越来越复杂,李叔德更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李忆伊道:
“顾儿,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忆伊便把自己想吃鱼,拉着龙心去小河边捉鱼遇到水猴子的事以及早上龙心来找自己询问水猴子摸样的事全部都告诉了李叔德,说完以后,又开始哭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要吃鱼,龙心才会被水猴子拽进水里,是我害了他,爹爹,是我害了龙心,你一定要替他报仇啊。”
李叔德拍打着李忆伊的肩膀,安抚道:“顾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别自责了,也许这都是心儿的命,是他命不好。如果要怪,那也是爹爹的不是,爹爹不应该把心儿带到军营里来,是我李家对不起心儿,不怪你的。天色不早了,快快休息吧,爹爹答应你,明日一早,就派人到那条小河边去,搜寻心儿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心儿真的遭遇不测,或是被他人陷害,爹爹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不会让心儿白白丢掉性命的。”
也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伤心过度,精神恍惚,李忆伊很快在李叔德怀里睡着,李叔德将李忆伊放在床上,关了门,走了出来。
看着漫天的星星,心绪复杂。
现在这个时辰,龙心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恐怕当真已经遭遇不测。
心儿,我李家愧对于你啊。
叹息良久,李叔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约莫在水下面游了一个多时辰,龙心返回了水面,天色已晚,虽然有月光照映着河水,可是依旧看不清楚两岸的情形,又因为是逆水而行,行动缓慢,龙心渐渐倍感体力不支,又不知道那两个假扮做水猴子的人抬着自己走了多久,担心万一自己走过自己落水的地方,龙心上了岸。
顺着河岸一直往上游走,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原来落水的地方。
龙心看到被那两个人砍断的两条绳子已经消失不见,龙心便料定将军已经来过这里了。
这里的普通人,因为忌惮水猴子,恐怕谁也不敢靠近这条河的。
那么就一定是李将军了,那么肯定是李忆伊将李将军带过来了。
糟了。
龙心感觉不妙。
李忆伊一定是认为自己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个时候,龙心竟有些担心李忆伊。
李忆伊知道自己遭遇不测之后,会不会很伤心呢?
一想到李忆伊伤心的样子,龙心便感觉痛心。
不可以让李忆伊伤心,绝对不可以。
龙心顾不得休息,赶快想不周郡跑去。
跑回不周郡,城内已经空无一人,龙心直接来到李忆伊的住处,看到李忆伊的灯依旧亮着,更感觉到不妙。
龙心知道,李忆伊在将军府从小养成的习惯,天不黑就会灭灯,这个时辰,李忆伊的屋里还亮着灯,李忆伊一定因为自己的遭遇,伤心地睡不着。
龙心自责地摇摇头,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听一听屋里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什么都没有听到,屋子里安静之极,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低下头,透过门缝,看看屋里面,也没有人。
难道李忆伊不在房间里?
这个时辰,不在房间里会在哪里?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龙心预感到不妙。
连忙抬起手,“咣咣咣”敲响了李忆伊的房门。
“顾儿,顾儿,你在吗?”
一连敲了几次,喊了好几声,屋子里都没有动静。
“李忆伊,你在屋里吗?李忆伊,开门啊。”
依旧没有人回答,龙心用力推了推门,门栓从里面插着,那么屋子里肯定是有人了。
李忆伊一定出事了。
龙心越想越担心李忆伊,便后退两步,助跑用尽浑身力气,将身子撞向房门,咣的一下,房门被龙心撞开,龙心一个趔趄,收不住脚,顺着倒下的房门,也摔倒在地。
龙心慢慢爬起来,环视一下房间,终于在窗户前,看到了坐在窗户前发愣的李忆伊。
李忆伊端坐在窗户前,对着紧闭的窗户,楞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龙心撞破房门都没有惊醒她。
龙心赶快起来,三两步来到李忆伊身前,拍着李忆伊的肩膀,再摇晃着:
“李忆伊,你怎么了?李忆伊,说话啊。”
好久,李忆伊将目光从窗户上移开,看着龙心,目光呆滞。
“顾儿,李忆伊,你怎么了?我是龙心啊,你不认得我了?”
……
又过了好久,李忆伊突然瞳孔放大,嘴里大喊一声: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