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个小院子里,看着头顶那四方的天空,原来软禁是这般痛苦,真不知道张学良将军是如何度过了那段岁月。那个许大哥不是说自己不是坏人吗,说不定他们并不是不想放我,只是真想等我的伤好了,送我出去呢。
“苏姑娘,喝药吧。”许大娘端着药碗进来。
“许大娘,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叨扰了数日,我想是应该道别的时刻了。”
“你要走?”她显然是摆出我不能走的架势。
“晚上许大哥回来,我会向他辞行的。幸好遇到他,我才和死神擦肩而过,送佛送到西,到时还要请他带我走一程呢。大娘,您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想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您的恩情。”我说得是心里话,情到此处,泪水不禁流下。
“离开?”她无奈地笑笑,“又谈何容易。”
这是我想到的最坏结局——扣留。我淤积一个月的郁闷再也无法克制,修养已被抛到九宵云外。“你们!你们这里是黑店啊!想绑我,我家里也没有钱,为什么锁定我;还是要我做你儿子的压寨夫人,拜托,我又没有那倾国倾城貌,你儿子又是个英姿飒爽的俊俏小生,想找个姑娘还不容易,为什么要选我啊!看看你们穿的衣服,还真以为自己是明朝遗民呢。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你们对我的扣留是侵犯我作为公民的权利,我要报警。”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刚才的那些感动竟荡然无存,全部化为气恼与憎恨。
“请你对我母亲尊重些。”那个许大哥推开院门走进来。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我立时清醒了,对,我怎么能这般心急,自己的小命是在人家手里啊。“啊!许大娘,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是有些心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伤出不了这座雪山,不过你们过虑了,我现在的胳膊全好了,只要烦劳许大哥把我带到大路上,我有指南针和地图,出这个雪山应该是不难的。相信这次我不会运气还那么差。”
他静静地等我说完,“恐怕你这次运气仍不是太好,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带你出去,”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又吐出了我最不想听的那几个字,“所以,你不能走。”崩溃,崩溃,除了崩溃我还是崩溃。一开始就觉得事有蹊跷,那位大夫明明说这里是雪山,可他们却说这是什么应天府。当我没念过书吗,明朝前期称南京为应天府,这里怎么可能是南京。
“兄台,可否明示,不能走,我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耍无赖吗,好,我奉陪到底,今天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是不会作罢的。
“随你做什么都行。”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
晕倒。话说到这儿,已经无力回天了。不,不能就这样结束这次谈话,我飞快地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要在这场本不公平的谈判中拿回些自己的利益,应该从哪里开始呢,我故做处变不惊。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娘,妹妹从山里摘的琵芭果还有吗?”
“溢洋,这就是你惹下的祸,我真不明白,你把她救回来留在自己家里,又想尽办法,百般维护,所为何故。现在就让你看看是什么结果。”许大娘气急败坏地数落完儿子离开了院子。
他走进饭厅,拿出一碟子类似于桂圆的水果。
想到了,既然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但首先要离开这个院子,这样我就可以勘测地形,伺机逃跑。好,你不说随我做什么吗。“既然注定我要被你们困住,那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很喜欢站着说话吗?”他坐在石凳上剥他口中说的琵琶,褐色的薄皮里面显现出红色的果实,“火气这么大,吃些琵芭果败败火再和我谈。”
“我没味口。”
“姑娘,人与人的尊重应该懂吧,看你也是知书达礼之人,岂可和长辈如此讲话呢。”他一颗颗地吃着,看着倒是很诱人。
我想到接下来还要靠这家人离开,又从他母亲刚才的口中得知,他对我百般维护,一定是无害我之心的,不自觉放松了警惕,坐到了石凳上。“晚上我会去道歉,刚才是一时心急,忘了修养。”
“我不会在此下毒的,这个果子很适合你现在的状态。”他笑了笑,算是对我的原谅吧。
人家都已经给了我个台阶下了,拿起一粒敷衍下吧。可放入口里,就不再这么想了,那柔软的果肉,入口即化,果汁甘甜,好似加了椴树蜜的山泉水,在我们这如今无药不欢的水果市场,是尝不到如此清新的味道了,不由地伸手又拿起一颗。“说说你的要求吧。”他看我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于是开始谈判。但多年下棋的我,开始思索着如何布局,一招错,满盘皆输,切不可心急,一定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很好吃,这叫琶芭?”他点了点头。“我们那里的琶芭果是黄色的,那年去南京玩,就是你们口里的应天府,吃了好多,可是没有这个这么好吃。”我手不停地剥着,脑子却不停地转着,如何抢到先着,“真好吃啊,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
“你喜欢吃,改天带你去山上摘。”
“好啊,那我的要求就始于此吧,”切入点来了,“我不想被困在这个院子里,你知道这叫做什么吗?”他摇了摇头,“这叫做软禁,”他依然摇了摇头,“换句话说这在我们那里是犯法的,你现在对我实行的是非法监禁。”这回他点了点头。“所以我要我的自由,明白吗?你不可以把我圈禁在这个小院子里,我要自由地出入。”
“明白,可以。”他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下面就要搞清楚现在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谢谢,”我都觉得自己说得不情不愿,人家扣下自己不让走了,给了这么一点小自由,就去说谢谢,真是言不由衷啊。
“说说下一个要求吧。”
“你要回答一些我的问题。”
“问吧。”
“首先你要告诉我这是哪里,别再和我说什么应天府,你们那个大夫,不,郎中分明说过雪山。南京,应天府我去过,没雪山。”
“藏民称这座雪山为卡瓦格博,地处西南边陲。”没错了,这里还是梅里雪山,梅里的主峰就是卡瓦格博,那就是说我没穿越,我依然活在当下,只是让我误闯了一个隐世之地。
“那你能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吗?”
“贞武29年。”
“我说的是公元多少年。”他疑惑地看着我,对了,公元纪年是建国后才使用的纪年方法,他怎么会知道呢,“这样说吧,你们在这里生活多少年?”
“大概600年左右了吧。”
600年前是永乐大帝啊,永乐登基后才将应天府改成了南京,为什么这里的人还保留着旧号,难道他们是..“你们是来此避难的?”
“是。”
“你们是建文帝后裔?”
“看来姑娘史学甚好,正是。燕王靖难,建文帝带我们逃到了这里,在这里重新建国。”
我的天哪,看来当时朱允炆真没有****,而是走了后门,不过这走得也太远了吧。这等罕事怎么让生活在21世纪的我碰上了,一场雪崩竟然带我到了建文帝隐居地。简直不可思议,我真可以效仿陶渊明写篇《又见桃花源》了。哎!他们是避难的,没道理我误闯了这里就要封口,让我一起避吧。“大哥,你们逃到这里,但为什么要把我也扣下啊,为什么一提到放我,你们就表现出无能为力啊。”
“你平时叫我声哥哥,带着十万分的不情愿,这一声大哥,倒叫得恳切。”这你都能听出来,佩服!“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待我引你觐见过皇上后,再向你具体解释。”
“何时?”我倒很想看看建文帝的后裔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反正是不能走了,不如先瞻仰下这座山谷的全貌,这座皇宫的华丽。
“明早巳时我来接你。”老大不会吧,不能告诉我几点啊,我的手表啊,竟然到这里无用武之地了。“嘿嘿,许大哥,这个是手表,麻烦您告诉我几点行不?”我指了指我的手腕。他看都不看一眼,“你知道什么叫入乡随俗吗,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教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屋里。哼!不就是两个小时吗,我数学这么好,这还难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