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累了,太想找到同伴,太想得到认可,所以我听了一个和我聊得不错的同城网友的话,去了他介绍的一间gay吧。
我看到有两个男人旁若无人的拥抱、接吻,然后结伴走向隔壁的旅馆。
其余的人像是司空见惯,没有指责,没有嘲讽。
他们的行为在这里理所应当。
可我大概是腐化地不够彻底,所以在看到这些时,我有种莫名的恐惧。
害怕被黑暗吞噬的恐惧。
我想离开,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向我走过来,那和易扬有些相仿的轮廓让我无法移动半步。
“嘿,有伴儿吗?”他问。
我摇摇头,脸上涌起一股热流,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他轻笑:“真可爱。一起吗?”
我想拒绝,却又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无法开口。
“没关系,我们是一样的。”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热气灌进我的耳朵里有些痒。
一样的。
我心里一动。
于是和之前的那两个男人一样,我们也去了相同的方向。
“狐狸,那是新来的?”在我们走到门口时,坐在吧台前的一个男人喊道。
我旁边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在那个男人还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截断道:“我们一样。”
于是那个男人挥了挥手,不再多说。
又是“一样”。
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问他:“什么一样?”
他拉着我的手,加快步伐往旅馆走:“我们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我看着他熟练地跟旅馆老板攀谈,拿钥匙、上楼开门,呼吸越来越急促。
可一进门我就后悔了,刚才一直朦胧不清的意识也突然转醒。
这个人再怎么像易扬,也不是我放在心上守了十几年的那个人。
我侧身躲开他的拥抱,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想离开这个充满颓靡气息的地方。
他毫无准备地看着我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在我打开门的同时跳起来拉住我:“你去哪儿?”
“放开!我想回家!”我挣不开他的手,有些着急地喊道。
“回家?”他怒极反笑,“小孩儿你玩我是吧!给我过来!”他一把抱住我往床上一扔,我的脑袋被砸地有些晕乎。
一缓过劲儿来,我马上喊道:“放我出去!放开我!”我挣着他钳制着我的手。
“你特么的,闭嘴!”他甩了我一个耳光,又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
我捂着肚子,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往他身上砸。
他闪躲不及,额头被烟灰缸的边角砸出血来,顿时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朝我拳打脚踢。
我闻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或者是我们混合在一起的……
他落下的拳头越来越稀疏,也因为脱力没了准头。我瞅准时机往他胯/下一踢,趁他疼得弯腰没精力抓住我的时候卯足了劲往外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爸妈出门走亲戚歇在了外面。我走进空无一人的家,心里一片荒凉。
费尽心力想找一个归处,却发现哪里都容不下我。
本来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局,却没想到老天爷写剧本的能力又高了一个段数。
冉茜和闫含东窗事发被叫道办公室的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先回了家。
在路上,我发现有个男人眼光意味深远地一直盯着我,暗自思忖,我猛然想起他是之前在酒吧叫住我和狐狸的男人,于是赶紧低头闪避。
可我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隐约听见了“艾滋病”三个字,抬头发现他看着我的表情带着悲悯。
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想到男同性恋者是艾滋病高发群体,再想到那天狐狸说的“一样”和带我离开时的匆忙,整个人都僵住了。
恐怖的猜想在那个男人那里得到了证实。
我的脑海里全是那天晚上我和狐狸缠斗的情形,鼻息之间仿佛还有血腥味在蔓延。
我骑着车,漫无目的的往前,脑海中一片空白。
首先被易扬抛弃,然后被同类陷害,最后居然连这个世界都不肯收留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最终还是像往常那样回了家、去上学,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我知道变了。
即使我知道普通的肢体接触不会传染,可我依然抗拒别人的触碰。我深切地意识到,我被这个世界隔离了。一开始是心理上,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身体上。
我在医院门口徘徊了无数次,却始终不敢踏进去一步。
至少没有盖章定论之前,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没有被感染。死缓终归比死刑来得好。
美好的遇见叫邂逅,糟糕的遇见叫冤家路窄。
那我和狐狸,应该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哟,这不是小朋友吗?”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内疚与歉意,反而极尽嘲讽,“怎么样,最近身体还好吗?虽然没能和你发生点什么,但你那天好像也粘了我不少的血吧。哦,忘了告诉你……”他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样贴在我的耳边,一字一顿,“我呀,有艾、滋、病。”
“为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我们无冤无仇。”
“哈哈哈。”他笑得开怀,“让我染上病的健身教练,和我也无冤无仇。”他眨眨眼睛,“算你倒霉咯。去医院查了吗?如果染上了,那我们以后搭个伴,也免得去祸害别人。”
我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叫嚣着让他滚。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意识控制的范围之内,直到冉茜过来,想要扶起我的时候,我才清醒过来。
冉茜总是那么倔,说什么都要拉我起来。
像是这么多天的积郁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就像那时我告诉她我喜欢易扬一样,我说:“我有病,艾滋病。”
她拉着我的手往回一缩,我的手臂也随之落下,砸在我的胸口,闷闷地痛。
我为刚才隐约的期待感到羞/耻。
果然,又是我妄求。
狐狸下手很黑,我觉得自己身上像是散了架似的疼,尤其是磕出血的后脑勺,刺痛感尤为尖锐。
我挣扎着想起身,尝试了多次却还是无法凭着自己站起来。
为什么上次就可以呢?那次伤得好像也不比这次轻。
我讽刺地想,大概是因为上次身边没人,可这次……其实和没人也差不了多少。
我瘫坐着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对冉茜说:“你走吧。”
下一刻,发软的身体突然有了支撑,我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把我扶起来的冉茜:“你……”
“放心,我身上又没伤口。大不了,我不碰你脑袋上的血。”冉茜冲着我笑,“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心里的天平出现了倾斜。
我再也无法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去看待他们的爱恨情仇,我终于,偏离了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