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姨娘,这次我还得谢谢你慷慨相助,请你记得,我顾潇祎的承诺永远都作数。”对柔姨娘,顾潇祎是欣赏的。原先还在可惜,如此聪明的女人,给顾仁做姨娘糟蹋了,现在看来,这里面大有名堂。
“下去。”阿空对柔姨娘道。
顾潇祎已经说了,他便不能坚持扫她面子。将柔姨娘送给顾潇祎,他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也清楚,顾潇祎说的有理,只有真正臣服于她,才会为她所用。此事稍后再论。
柔姨娘对顾潇祎感激地笑笑,鞠了一躬,将才退出。
房间只剩下顾潇祎和阿空。二人对视一眼,又尴尬的别开脸。
顾潇祎摸着怀里的那块龙形玉佩,暗自思索,要不要问阿空他到底是谁。她的小动作都被阿空看在眼里。
“楚承御。”
“啊?”
“我的名字。”阿空说完,紧盯着顾潇祎的脸,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楚?那是东黎的皇室的姓。再联想到龙形玉佩,他是……皇子。顾潇祎慢慢闭上眼睛。如今的几个皇子,除了最小的五皇子,才十岁而已,都已经娶亲,他,已有妻室。
“我就知道,这瞒不过你,你迟早都要知道。”阿空为自己倒了杯茶,端了把椅子,放在顾潇祎面前,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是太子,我的母后是当今的皇后,可她并不得宠。我印象中,父皇去母后的宫里次数屈指可数。连带的,他也不喜欢我。我印象中,他从来没抱过我,从未对我温和的说过话。永远都是一副凌厉的表情。”
为什么,跟她得到的消息不一样。知道阿空身份不简单,顾潇祎特意让莫老板查了查东黎皇室的情况。若阿空是太子,那他的外祖便是跟着先皇平定贤王之乱的肃国公。
东黎是太祖皇帝跟几个异姓兄弟一起打下来的,太祖称帝,与异姓兄弟共同处理朝政,给予他们足够的自由和权势,后来便发展成为四大家族。故而东黎皇室并没有足够的权势一揽政权,四大家族在朝堂的地位不容小觑。
先皇是长子,没有嫡兄弟,依礼法,自然被立为太子,并顺利登基为帝。奈何他有个弟弟,那弟弟在他登基后被封为贤王。当时朝廷有四大家族——赵,林,卫,方。贤王母族妻族皆出自四大家族,在其努力下,四大家族均倒向贤王,朝中一半以上大臣也都臣服于贤王。时机成熟后,贤王在先皇登基三年后发动政变,欲夺取政权。
贤王之乱中,整个朝廷都被卷入,贤王甚至一度入主京都皇宫,先皇无法,只得回避到东黎边境的一个小城镇——苏城。苏城正是太子外祖廖敬义的辖地。在廖敬义的鼎力支持下,一路杀回京都,将贤王就地正法,贤王府被满门抄斩,整个朝廷来了一次大换血,在贤王之乱中,失去性命的官员竟达一半以上,京都几个大家族实力得到削弱,无力在与皇室抗衡。
贤王之乱,让整个京都人心惶惶,即使现在京都人提起贤王之乱,仍心有余悸。满目的红,刺眼的血,染遍了京都的几条街。
肃亲王便是贤王之乱后崛起的。朝廷换血,为拉拢肃亲王,先皇特意下旨,以后后族皆出自廖氏。
如今的皇后便是廖氏女。嫁给皇上后,仅生下一个儿子,出生不满一月,便赐名御,被当今皇上立为太子,民间皆在传帝后情深,皇恩浩荡。东黎皇室出生的皇子仅有五人,公主三人,后宫的嫔妃也不多,好多宫殿都是空的。
楚承御的话却恰好相反,帝后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你也觉得奇怪?呵呵,”楚承御冷笑了两声,“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你可知,从我被立为太子到现在,朝堂已有不少大臣上书指责皇后恃宠而骄,甚至有传闻,她为了独占皇上的爱,守护我的太子之位,不惜下手毒害后宫嫔妃和那些未出生的皇子。我这个太子更是烈火烹油,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稍不留神,就会有废太子的声音传出来。”
“你是说……”顾潇祎恍然大悟,但担心隔墙有耳,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若真是如此,那当今皇帝心计太重,楚承御这个太子当得战战兢兢。
“你知道盐铁官营吗?有御史进言,宁城秩序紊乱,商人竟也参与进去,他便任命我为钦差,负责调查整个事件。呵,你也知道,商人能参与进去,肯定是官商勾结,而且,官位都不小。若查不出什么,我无能,在朝中威信大减。但真查出什么,官官相护,我便得罪了朝臣,他们若存心报复,我这个太子登基之路便更艰难。他一句委我重任,将我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这与你遇刺有关?”
“恩,我刚到达宁城边境,下着大雪,我们毫无防备地遇到了伏击,我带来的一千护卫抵御不利,全军覆没,我自己也受了重伤,滚落山崖,被你的婢女带回了别院。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你失忆是真是假?”
“真的。那天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是我刻意逃避吧,一直期望着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一亩薄田,一个小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别院里,我度过了最愉悦的时光,刚开始恢复记忆,我曾虔诚地祈求上苍,让时间静止,就这么静静地跟你走下去。”
“对不起,我这边事情也很多,让你从开始到后来一直跟着我奔波……”
“嘘,别这么说。我很高兴能为你做点什么。”
当所有的误会已解释清楚,顾潇祎和楚承御真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忘了时间,忘了身份,忘了地位,和那天她们之间无法跨域的鸿沟。
直至清浅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段和谐。
“小姐,不好了,老爷带着官差来抓您了。我们快逃吧。”
顾仁,看来他在书房发现了伤痕累累的万泽栩。
“清浅,我们如今在顾府,你觉得能逃到哪里去?”
“我去……”
楚承御收敛眉宇间的温柔,神情冷冽道。但被顾潇祎打断。
“我应付得来。”
楚承御担忧地看着顾潇祎,但也明白,顾潇祎是为他着想,此刻,他实在不适合出现在顾府。
“顾老爷来势汹汹,不知所谓何事?”顾潇祎立在门口,对顾仁道。
“哼,你应该清楚,在我的书房,打得知府公子昏迷不醒,受伤严重,这些官差便是捉拿你归案的,作为爹爹,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地跟他们走,切莫做无谓的抵抗。”
“爹爹?我顾潇祎从生下来那刻起,就没有爹爹。顾老爷,你得了甜头,跟京都的合作敲定了,又拿到了更大的利益,就想一脚踢开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果然不能对顾仁抱太大的希望,一遇到事情,他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
“你胡说什么?我这是为你好。这梅园已被重重包围,你插翅难逃,乖乖就范,或许念在万公子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万大人能从轻发落。”
“哦,从不从轻发落,我不懂。但我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我真的犯了事,即使万大人跟你有颇深的渊源,也该秉公办理,不得徇私。你这般说,岂不是指责万大人处事不公,藐视国法?”
顾潇祎轻飘飘的一段话,将顾仁拖下水。若他承认万子肃对顾潇祎从轻发落,便是变相指摘万子肃目无王法,若不承认,则说明,他对顾潇祎说的都是在哄骗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个父亲当得有些凉薄。
顾仁是个爱惜羽毛的人,顾潇祎猜测,他断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污点。
“狡辩。”
顾潇祎此刻穿着正红色长裙,身披白色夹袄,点着梅花妆,一步步地走下来,站在顾仁面前,眼里含着讥诮。
这相貌,这装扮,这表情,像极了那个女人。她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即使嫁给他,对他有的也是讥诮与嘲讽,他也是男人,需要的是女人的尊崇。除了那次,他竟没有再亲近过她,说出来,真是笑话。
顾潇祎盯着顾仁的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一会迷恋,一会痛恨,一会怀念,一会自责,诸般表情反反复复,明明是盯着她看,却又似穿过她,怀念着某个人。
他……是想起了谁?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伤人的事实。”
“顾老爷,这捉贼要脏,捉奸要双,我伤没伤人,要的是证据,可不是你红口白牙说了就能定罪的。”
“证据?当时就你跟万公子两个人在书房,不是你又是哪个?难不成你还想说是万公子自己伤了自己?”
“顾老爷,我顾潇祎虽然从小就没有母亲教养女儿家的三从四德,但也知道,男女大防的道理,你是我的父亲,应该也不会看我做出辱没顾家门风的事情吧?”
“当然。”
顾潇祎听到顾仁的回答,嘴角向上,微微笑了下,没否认就好。
“既然如此,书房重地,岂是我这女儿家可以进的地方?即使奉你的命令进了书房,因为礼法,你会留你的女儿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相处而不加阻止?”
“我……当然会阻止。”
该死,又被她抓住了话柄。当初,确实是他放任二人独处,甚至还推波助澜。
“可是,你可知,万公子今日是来提亲的,为父念着,你以后要嫁入别人家,想让你事先了解了解你的夫婿,抱着一颗疼你的心,特意留下你二人相处熟悉。这倒也不算违反礼教。更何况,万公子也是恪守礼法的翩翩君子,为父相信他不会对你行那不合礼教之事。可如今,你偏辜负了为父的一片好意,竟将万公子打成重伤,他为了保护你,还不忍开口指责。女儿,听为父的,跟随在这些官差去一趟知府府邸,对万公子好好地道个歉可好?”
顾仁果然不愧是混迹商场的老狐狸,几句话,就为自己树立起一个关心女儿,处处为女儿着想的慈父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