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与七年前
那年我十四岁,初中刚毕业,一个破烂中学算做中等的成绩勉强混得了毕业证书。
记得是七月24号,我的人生也从那一天彻底脱离轨道。
当时离期末考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以390分的成绩与许多重点高中成功拉开距离,被重多院校拒之门外。
在家乡,如我这般的差生比比皆是,大多也选择了辍学打工,乡下人早熟,许多初中没毕业就抗起了锄头拉起了煤窑,比我大几岁的表哥已经做了家长,膝下孩子已经光着屁股满地跑了。
家里人略为无奈,自然不希望我小小年纪就进入社会,那些天也没少教训过我,之后又是送礼又是花钱,终于打通了层层关系,替我拿到了一份高中学籍。
录取学校是在隔壁镇上,离我家不过二里来地,听老人说,那是市里重点高中之一,建校已有六十来年,是资格最老的学院,连咱村书记都是那里毕业的。
解决了学籍问题,父母便是关了我禁闭,卧室里黄冈教程,名师指导从不间断,又请了村里上大学的大姐辅导我补课学习,整个暑假基本就在复习中度过的。
七月24,是我暑假里第一次放假,这个日期也是姥爷去世七周年的祭日,一家老小无论多忙也要抽出时间拜祭姥爷,如我这般的孩童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同与其他村子的潦草了事,对于姥爷的七年祭日家中却是颇为郑重,老爹与舅舅早在祖坟上搭了凉棚,已经守了六夜坟地。
这般的怪异举动自然惹的村里不少非议,在乡下是没有这般规矩的,即便是老人祭日也不过是拜祭一番,放几挂鞭炮便不了了之。
只是在我家,七却是个不吉利,甚至是个令人感到恐慌的可怕数字。
七年前的今天,堂弟出生,一向健壮的姥爷便突然病逝,我甚至梦见舅妈生下了一只青面獠牙的僵尸,他一落地,便扑上了姥爷的背脊,张开血盆大口撕咬血肉,那恐怖的景象至今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更巧合的是,自姥爷那一辈儿起,子嗣后辈的年龄便一直相差七岁,舅舅比母亲大七岁,舅舅的大女儿也比我大七岁,连最小的堂弟与我依然相差七岁之龄,这般看似无稽的巧合却是被人津津乐道,似乎七年在我家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甚至令人恐慌。
当年姥爷去世后的头七,便发生了极为怪异的事情。守夜的舅舅与老爹亲眼见到姥爷的魂儿从祖坟走出,一路顺着东边大路走进家门,之后极为自然的搂着当时尚小的我安然睡下,依稀间能听见村里的黑狗一夜狂吠,姥爷头七那天家中亦是灯火通明。
然后我便发了高烧,不仅浑身发烫,嘴里更是胡言乱语,连夜在村里诊所挂了三瓶点滴,恍惚间看见姥爷把我搂在怀里,就这样一直冲着我笑。
后来听母亲说,那是姥爷舍不得我,头七那天夜里回魂就是想要抱抱我这个外孙儿,只是鬼魂哪能与人亲近,自然高烧不停,待凌晨三点公鸡打鸣,姥爷一走,我的病就自然痊愈了。
当时咋听起来就有些荒谬,七岁的孩子又能懂些什么门道,当时我就问母亲,为啥姥爷不能抱我,为啥他不回来了,而母亲也只是摸摸我的头说,姥爷走了,去了天上,北边最亮的北斗星就是他哩。
后来长大了,也明白了,只是每次想姥爷的时候,就看看北斗星,就仿佛看见了那张久违的笑脸。
七月24,清晨,被尿意憋醒的我不由坐起身子,揉了揉惺睡的双眼,目光惯性的瞥向床头上的闹钟。
“五点20,这么早!”
我嘟囔着自语一声,转头望向姥姥的大床,只有七岁的表弟正在呼呼大睡,姥姥却是不见踪影。
“姥儿,姥儿!”
我踩着人字拖朝门外喊了几声,除却门外的蛙鸣便再无声响,往常这个时段姥姥一般忙碌在厨房,为一家准备早餐,只是今早似乎并非如此。
我摇摇头,缓步走出卧室,轻车熟路的按下了堂屋电灯开关。
“嗤……嗤……”
随着楼梯夹角的灯管闪了几下之后,竟是缓缓归于平静,随着板路上传出嗤嗤的电流声响,灯管啪的一声炸掉了。
玻璃坠地发出啪啪的声响,将我从迷糊的梦中彻底惊醒过来。
“哒……哒……”
忽然间,我听见楼梯道传出几道碎步声,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凝实,另我心头不由狂跳起来。
这些日,老爹与母亲出门在外,此时家中也就姥姥和我,还有暂时居住的堂弟而已。
“谁在那!”
我朝着楼梯间大声喝了一句,那黑影听见喊声竟是极为慌张,脚步更是快了许多,踏着楼梯很快就爬上了三楼,楼梯间传出噔噔噔的声响。
“家里闹贼了?”
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在我家,姥姥年岁大了,爬楼梯必须倚着扶手,更不会像这黑影般如此之快,而堂弟却依然在呼呼大睡,那么楼梯间的这个人影,不是贼又会是谁。
一念及此,我的身体竟是没来由的抖了一下,从那楼梯间竟有阵阵寒气吹拂而来,另我顿时汗毛乍起,脑袋更加清明起来。
只是如今正是炎热七月,哪来的阵阵寒风,而且这股寒气竟是给人彻骨的冷意,其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极为熟悉的气味。
甩了甩头,我从门后抄起一根半米长的铁棍,缓缓将目光落在了楼上,这是家中为防盗贼所准备的武器,此时却是派上了用场。
我缓步爬上楼梯,在楼道间摸索着,手中将那铁棍紧握在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三楼,只有一间杂物房,是堆放家中杂物的地方,四边除去栏杆便也再无他物,除非盗贼能够飞檐走壁,那么杂物间便是唯一的躲藏之地。
我小心翼翼的爬上楼梯,四处毫无动静,从杂物房内却是传出咚咚的响声,如同翻箱倒柜,另我不由紧张起来。
“哐……”
我脑子一热,径直一脚踹开杂物间的大门,闭着眼冲入其中,手中拿着铁棍便胡乱挥舞起来,手中叫嚣着小贼受死的言语。
只是杂物间内却是一片安静,其中哪有盗贼的影子,四周草席与棉被也整齐的堆放一旁,只有被遮盖的姥爷遗像不知何时被收检而出,就这般立在我的眼前。
月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遗像中姥爷的脸庞竟然动了起来,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我。
阵阵寒风吹拂而来,另我浑身汗毛乍起,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一股熟悉的气味刺激着我的味蕾。
七年前,姥爷去世时坟地里便漂浮着这种奇异的气味,七年后,我依旧无法辨认出来,那是一种清甜却又有着淡淡腥味的气息,令人迷离恍惚。
“抓贼抓到了姥爷”,是我生平遇见的第一件鬼事,面对最疼自己的姥爷,我竟然吓的嚎啕大哭。
我知道,我是撞鬼了,而这个鬼,却是已经去世七年的姥爷。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未知的东西,如果是姥爷真正站在我的面前,我不会如此慌张失措,哪怕他死了,依旧是那个疼我的姥爷,我的体内,流有他的一半血液。
只是姥爷并没有出现,而是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现身,另我近乎崩溃。
我知道,鬼其实并不可怕,恐怖电影中的桥段在现实中也不会出现,从床下抓人,镜子里抓人,甚至是从厕所马桶里钻出来,这些灵异电影千篇一律,只是内容太过牵强。
即便是个鬼,他也不过是活人死后所幻化出来的,究其本身,他也会有感情,有思想,舍不得家人,会回来看看,担心孩子,便会守护着你。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恶鬼,但我相信,姥爷不会害我,如今,他就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