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方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我走在这白色之中,慢悠悠地,没有目的地向前走着。
以往的记忆犹如电影一样,开始播放着,我的脑海里存着一部放映机,电影已经开始播放了。小时候因为死活不去幼儿园,被妈妈打着赶往幼儿园的场景。记得只要别人一和我说“幼儿园里没有妈妈,永远也回不了家咯!”之类的话,我就会哭个不停。甚至找各种理由不去上学,装肚子痛,因为一点感冒就赖在家里,只要逮着机会就闹着不去,为这没有少挨打。小学放学和一群男孩子在河边捉蜜蜂,剪个短短的头发,穿着统一的校服,瘦高的个子,那个时候的我,是男是女分不清。记得最清楚的是初中时出了一场车祸,那次意外本来就有预兆的。出事的前天晚上我梦到阎王爷要我给他当鬼差,行李都收拾好了,但阎王有事先走了,没有来得及安排我。然后我就醒了,梦到阎王准没有命,我抱着侥幸的心理依然像往常一样去上学。放学回来后妈妈让我去喊爸吃饭,他在路边看人家打架,那里围了许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便喊他“爸,回家吃饭了。”
随后,我的另外一个发小喊起我的名字,她是和她爸路过那里的,他爸开车接她回家,路过这里也停下来看热闹。
“褒曼!”她喊着我的名字,“褒曼,有车,有车,你的后面有车……褒曼,褒曼……”她扯着嗓子喊着。
我跟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的东张西望着,嘴里还叨扰着“没有啊,没有车啊!”大概我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一辆酒后驾驶的摩托车给撞到路的另外一边了。
仔细想了想,那次和这次一样,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几天的记忆支离破碎,隐隐约约记得我被抬到一辆车上,车鸣叫的声音有些刺耳朵我想伸出手去捂住耳朵。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使不上劲,一点力气都没有。很多人围在我身边,喊我的名字,刚开始一起喊,最后一替一声,焦急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我非常想要发出声音大声的告诉他们我很好,只是有点困,想要睡觉,最重要的是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当我醒来时腿上打着石膏,正好赶到初一放暑假,我在家整整躺了一个暑假,不可以下床走动。那是最煎熬的一个暑假了。
“褒曼,褒曼……”那个声音在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撞到了墙壁上,来来回回地回荡在空气里。
“褒曼,是我。”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觉得就在你的身边,你的耳边。
“褒曼,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来找你了,等着我,等着我......”那个声音飘来飘去,在身边,在远方,飘忽不定。
“褒曼,我来找你了……”
我十分的想要回答他,问他是谁,可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着了,不管怎样大声的喊都发不出一点声响。
“褒曼,褒曼,醒醒啊……闺女他爸,你还不赶紧给我出来,看看你闺女,你给我出来,快点。”在妈妈的河东狮吼兼巴掌下我被拍醒了。
“你怎么又睡在院子的地上了,怎么搞得,最近老是梦游.......我让你锁门你怎么锁的,你干什么吃的。”妈妈冲着他们的卧室喊着。
“来了,来了。”爸爸裹着外套,里面穿着睡衣,一双夏天的拖鞋,蓬乱的头发,鸟窝般的发型。
“咋回事啊?咋弄得?”爸爸一激动就会说出家乡话,这大约是很多人对于惊讶事件的反应。“哎,我的闺女啊,怎么又睡在外面了,快起来,快起来。”
爸不由分说的就把我从雨淋过的草地上拉起来,下过雨的地湿漉漉的,我的衣服全部湿透了,感觉全身上下都是潮湿的,每寸皮肤,每个关节,都被这潮湿浸透了。
数不清是这个月第几次梦游了,最近总是睡着睡着就莫名其妙的跑到外面去了,拦也拦不住,叫也叫不醒。即使是打都没有用,弟弟悄悄的告诉我,有次梦游自己开门要出去,妈妈正好看到了。为了叫醒我,打了我几个耳光才把我弄醒,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一旁大笑。想来妈妈这样叫醒我也是有原因的,大抵是太怕了吧,急于喊醒我。有次我听到她在和爸爸说这件事情,说我梦游时的场景。
“他爸,你知道吗?你真的得去带阿曼看病了。”妈妈颇为紧张的对爸爸说。
“梦游而已,小孩子都有的。”爸爸不以为然。
“你知道不知道啊,她晚上有的时候就一个人闭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我那天和她睡在一起,吵醒了我,我便追上去喊她。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突然转过身抓住我的手,告诉我,她很冷,浑身都冷,房子在漏雨,没有钱花了。一点钱也没有了,反复强调着没有钱了,她很冷,要我握住她的手,她冷的受不了。说这话时她一直都闭着眼睛,怎么叫都叫不醒。还硬要往外跑,拦都拦不住,你也不在家。”
“是么?”爸爸听了妈妈的话才开始注意我的梦游,他知道我梦游的时候不对劲,便尽量回家,以防我梦游的时候出来拦着我,怕我出什么事情。因为有一次梦游过后我就扭到了脚,第二天起来就不能走路了,挨地就疼,且头天晚上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看你啊,准是有神经病,赶紧看看吧,省的严重了发起疯来乱打人,还得把你关起来。”弟弟嘲讽的看着我,笑得十分的猥琐。
“你再说个试试!”我走上去拉起他的胳膊往后翻。“让你胡说八道!啊!”
“妈,救命,我姐要杀人了,谋杀亲弟啊,救命啊!”他扯着嗓子朝门口叫着。
“多大个人了还打架,丢人不,松开……你也嘴贱,胡说八道什么啊!”妈妈走过来,拿开我的手,在弟弟的胳膊上打了一下。“你给我出去。”
“啊,她就冲她练过跆拳道,就欺负我,啊!不公,我的人权呢?我要告她!”弟弟在门口叫嚣着。
“你还没有成人呢,那来的人权。”我白了他一眼。
“哪,你爸爸给你的钱,让你们俩去玩,你们不是吵着书店买书吗?要买什么书来着《孤独》……什么来着。哦哦《百年孤独》,还有川端康成写的,妈小时候也爱看。”她把钱塞到我手里,“拿好,你总是丢钱,要注意了,去吧,不许打架,外面天晴了,不想坐车,你们就骑车去吧!”
“谢谢妈。”我感激涕零的握着手里的钱,那个抠门到家的老爸是绝对不会如此大方的,给钱,去玩,想的美。
“妈,对了,你真的是那样把我打醒的呀?”走出房间时我又掉过头来问她。
“哪有,别听你弟胡说。”看着她泛红的脸,大概可以明白为什么那天早上起来脸是痛的,而且真的在梦里梦到被扇了巴掌。
初一的时候撞断了腿,身体一直都不好,走路眼手协调极差,甚至走着走着就会摔倒。初中的每个暑假爸爸都会给我报跆拳道班,到了高中学业繁重了才没有去了,经常会温习一下以前学过的招式。至于为什么会让一个女孩子学这些,一是因为爸爸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很危险,二是强身健体。学会了只好我特意给爸爸讲了一个笑话:一个小女孩学了跆拳道之后对她的爸爸说“以后谁欺负我,我就揍谁。”小女孩的爸爸听到了便劝到,“女儿啊,不可以随便和人打架哦。”女儿笑了笑,对他的爸爸说,“爸爸,我说这话也包括你哦。”小女孩的爸爸一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