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听得一声长喝,从远方一道黑影直接闪过。“犹,欺我焚香无人否,接我一击,天地动,十方灭。”说话间,从那人的手中一道银光一闪,便即消失于眼前。
挡挡挡,连连三声,连连三退。大巫师不由地眼中一寒,原来原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想不到想不到焚香谷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的强者。“不好”他不由地尖叫一声,毕竟这次与他同来的南疆百族说不定说不定就要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丧命于此,那样的存在,早非早非他所能及也。
大喝一声“天起齐舞。”有风从旷野之中传了过来,呼呼而起,虎啸不绝。他要与那神秘人在此一决高下,若自己没把握或是没信心牵制得了那来人的话,那南疆百族自不用说,想不到想不到这些人丧心命狂,可曾想过就算能唤出那凶兽来,又能有何用呢?南疆的水自古就是南疆人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地开,沧穷道。尽他何,尽他意呢?
………………
青云山下,河阳城外,一行人缓缓沿着荒野古道而行。
满面笑容的小环忽地回过头来,笑颜如花,对身后的人笑着问道:
“瓶儿姐姐,你说的是当真的么,今后你真的放下一切,就跟着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一身鹅黄衣裳、娇媚无限神情焕发的金瓶儿嫣然一笑,伸手搂住小环的肩膀,笑道:“那是当然,这人间太多艰险,臭男人数不胜数,日夜在你身边的就有两个,我若不看着你,可实在是不放心呢!”
小环嘻嘻而笑,两人并肩走去,身后却传来一阵抱怨之声,骂道:“什么臭男人,老夫天性善良,世人皆知,是吧,野狗?”
野狗道人从喋喋不休的周一仙身旁走过,呵呵一笑,也不答话,却是加快脚步向着前头那两个窈窕的身影追去。
周一仙“呸呸呸”了几声,摇头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远远眺望而去,那远方巍峨高耸的青云山脉,直插入云,气势雄伟,他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一丝笑容,眼中闪过淡淡的一道睿智光芒。
“爷爷,快走啦!”背后,传来远处小环的呼喊声。
周一仙呵呵一笑,转身过来,手边“仙人指路”的竹竿一摆,大声笑道:
“来啦,来啦,就知道你们没有老夫这个主心骨,就是走不了吧,哈。呃,喂,你们几个家伙,倒是走得慢点啊,也不看看老头子腿慢不利索,喂。”
猛然间,那周一仙似是查觉到了什么似的,眼中光芒一闪,不由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六道轮回,谁能看破。或许再历一番就无生无死,无象无息。”语气之中是淡然是萧索,到最后,那人,那个孩子还是做到了那一个地步,修罗死,血刹海,六道轮,天地转。
前世今生心不悔,四面八方雨来窃。再历生死有磨难,大道难成心不甘。
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
青翠的树林还是和从前一样,茂密而生机勃勃的生长着,淡淡的晨雾正飘荡在树林之中,到处都可以看到树叶枝头,草丛野花叶瓣之上,有晶莹的露珠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远处,密林深处里还有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传来,听在耳中,更是令人身心为之一清,如临仙境一般。 依山傍水,人间又哪得此般画境。
在这个人间胜地,道家仙境,林中的小径上缓缓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曾叔常。
与周围的美景似乎有些不协调的,曾叔常面上神色有些凝重,双眼直视前方,脸上表情显得心事重重。而此刻在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也显得有些怪异,曾叔常虽然身为大竹峰首座,乃是青云门最重要的数人之一,但以他的身分私自来到长门通天峰后山重地祖师祠堂,显然也有些奇怪。山路之上,并无青云门弟子看守,一路走来,悄无人声。在微风鸟鸣声中,曾叔常转过那道着名的三岔口,逐渐看到了密林深处那气势雄伟的飞檐。
“当……”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钟鼓轻声,从前山方向传来,回荡在青云山头。
那一片空空荡荡、飘飘扬扬的回音,让曾叔常默然停下了脚步,回首,眺望。
天地苍穹,天正是蔚蓝无限!
千万年间,彷彿都不曾改变。
曾叔常面色渐渐沉静下来,默然伫立了一会,随即再度回身,向着祖师祠堂里走去。
那片空阔的石阶展现在他的面前,祖师祠堂还是没有改变,如一座沉眠的巨兽,轻轻沉睡,躺在森林的怀抱。祠堂的大门依旧开着,里面昏暗依然,甚至是那黑暗深处的点点香烛,彷彿也在沉眠一般,一切,都这么安静。
只是,在这座祖师祠堂之外,石阶之下,此刻竟然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背向曾叔常站着。曾叔常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听到了脚步声,那年轻男子似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有人会来到这个地方,连忙转过身来。
曾叔常与那男子一对面,二人都是怔了一下,那年轻男子正是林惊羽。
三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也不知死了多少,这番来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也不知此番自己亲自来,那人肯不肯出面,青云自从三年之前的那一场大战之后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如今如今唯一可以靠的就只能是那人。一想到此,他不由地苦笑连连。今番是如意还是……
曾叔常随即想起,过往也曾听门下弟子说过林惊羽一直守在这祖师祠堂里,听说是为了某人守灵,不过那“某人”是谁,却似乎并没有人知道。不过,曾叔常此刻自然也是没有心情去想这个。他与林惊羽二人关系也不是甚好,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立刻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林惊羽咳嗽了一声,低声道:“田师叔,你怎么这么早来到这里了?”
曾叔常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却又移到了祖师祠堂里面那层昏暗中,道:“我来找人。你一大清早的,站在祠堂外面做什么?”
林惊羽面色微微一变,脸上似乎掠过一丝苦笑,向着祖师祠堂里看了一眼,却没有回答。
“是谁,是谁在里面”此时曾叔常的脸色不由地大变,毕竟那人的存在对于整个青云来说都是一个禁忌。若不是几十年前的蛮荒之行的话,他也不可能知道此惊天的秘密。那人在青云即在,那人亡青云即逝。
曾叔常更不多言,走上了石阶,向着祠堂里走去。
林惊羽身形一动,似乎还想阻止,但随即又停了下来,看着曾叔常那矮胖的身躯,他眼中精光闪烁。
迈步跨进了高高的门槛,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顿时迎面而来,巨大的阴影从殿堂深处轻轻涌出,将刚才还存在的光亮,轻轻拦在了祖师祠堂的外头。
曾叔常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缓缓向里面深处走了进去。随着脚步声缓缓起落,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在慢慢变化。
一根根巨大的、漆着红漆的柱子,错落有致的立在大殿之中,支撑着雄伟的殿堂。从天花板穹顶上垂下的黄色布幔,安静地挂垂在柱子身旁,其中的许多看去已经有些破旧了,看在眼中,彷彿正是一股沧桑,从那渐渐老去的黄色中透露出来。
过往的光阴,彷彿在这里凝固了。
祠堂里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曾叔常踏出的脚步,回荡在周围寂静的阴影中。
远处巨大的供桌后,无数的香火点点明亮,悄悄燃烧,恰如一只只神秘而怪异的眼眸,注视着穿梭在殿堂阴影中的那个身影。
转过了殿堂上最粗大的那根柱子,从低垂的黄幔后走过,曾叔常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块空地,地上摆着三排蒲团,每排七个,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蒲团上,赫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在蒲团的前面,放着一张极大的供桌,供奉的水果祭品摆满了桌子,正中的是一个大香炉,里面却很奇怪的,只插了三根细香,袅袅轻烟,缓缓飘起。
透过烟雾袅绕的供桌,在桌子后面的那沉沉黑暗里,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的灵牌,每一个上面似乎都有字迹,端端正正地放在阴影之中的灵位之上。
曾叔常的脸色,慢慢变得沉重而带着一丝恭敬,面对着青云门历代祖师的灵位,他的目光先是在那个曾经熟悉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默默走了上去。
道玄真人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曾叔常缓步走到了供桌之前,看了看笼罩在阴影中的那无数个灵位,深深吸气,随后从香炉旁边的香袋之中,抽了三根细香出来,小心地在旁边烛火上点了,退后一步,站在供桌前三尺处,恭恭敬敬捧香拜了三拜。
那真人所坐蒲团之处,离供桌不过六尺,但前方那点微光,似乎已经不能照及他的所在了。在昏暗的阴影中,他缓缓抬头,曾叔常的身影,赫然背对着站在他的身前。
那黑暗深处,突然,如幽冥深处的鬼火,“忽”的一声腾起,两道精光瞬间闪亮。也几乎就是同时,如一声无形鬼啸声波掠过大殿,所有的香烛灯火,除了曾叔常手中所握三根细香之外,全部亮了起来。
曾叔常此刻参拜已毕,踏上一步正要将细香插进香炉,但身子却陡然间停顿了下来,就连拿着香的手,也停顿在半空之中。
大殿之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两个身影,一站一坐,都彷彿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远处的黄色布幔,不知怎么,彷彿大殿上有微风吹过,轻轻飘动了几下,又缓缓静止下来。
祖师祠堂之外,林惊羽正紧皱着眉头沉思着,但突然间若有所觉,猛然抬头,向着那座沉静而昏暗的祠堂深处看了过去,面上隐隐出现讶色。
恍惚中,曾经是安静沉眠的这座殿堂,却如同一只苏醒的怪兽,冷冷地,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真人眼中神秘的鬼火忽然又消失了下去,来得突然,去的竟也是快速。随着那诡异的眼眸缓缓合上,原本肃杀的大殿顿时也缓和了下来,周围的烛火,也渐渐失去了亮度,回复了原先的点点微光。
曾叔常手中的细香,依旧袅袅地点燃着,三点微细的香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只是细香颤动间,却是有白絮一般的香灰轻轻掉了下来,落在了曾叔常的手上。
曾叔常脸色漠然,冷冷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香灰,默然伫立片刻,将手轻轻抖了抖,抖掉了那些香灰,随即踏上一步,恭恭敬敬地将三根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六根细香,同时在香炉里点着,轻烟飘荡,袅袅升起。
曾叔常一言不发,又对着灵位拜了三拜,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子,面对了端坐于地面蒲团之上的那个人影。
“天恒祖师,”他深深望着那个人,眼中不知怎么,又是惊讶,又是悲愤,更隐隐有些痛楚,慢慢地道:“我们又见面了!”
天恒真人大半个脸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对着曾叔常的说话声,他却似乎充耳不闻,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那般安静地坐着。 双眼望着前方的那一个牌位半响不动,那是,那是万剑一的牌位,想不到想不到自己最为欣赏的徒儿竟落得这下场。
曾叔常站着看了他片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上神情,却是越发沉重了。他嘴角轻轻动了一下,迈开脚步,却是走到了天恒真人的身旁,在距离他身边不到三尺之远的另一个蒲团上,也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