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萧风瑟瑟,吹得一棵桂树摇曳不止,沙沙作响。莞府上上下下一百五十多口人把宽敞的府院挤得看起来小了那么许多。那个声音从府门传来,浑厚的质感使人觉而生畏。
众人皆吓了一跳,忙离府门远了那么几步,特别是莞府的人,想起那些影客被杀的模样,让人头皮发麻。唯独沈秭秋,傲视一切,目光泛寒,阴斜着脸回头望了一眼:“哼!装神弄鬼。”
梅长歌眼睛虽然蒙着黑布,但由于部分记忆被唤醒的原因,他还是能通过空气中细微的水份来感知外界的构造和人物的动作。这个声音在他看来是有来源的,就在府门的那巨龙头部旁边,只不过隐藏得很深,一般人难以察觉。莞雪晴沉头暗思,她不能露出脸让沈秭秋认出来。
“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先不管。”沈秭秋蹲下身,离靠在外围的一名小厮很近,他揪起小厮头上盘结成一个鼓包的头发,忽用力一甩便把那小厮的头碰地一声扯撞在地板上,还没来得及喊叫,就撞死了,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来了一大片,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惶恐的众人。沈秭秋略有些得意地笑笑,站起身:“来人呐,把他给我抬出去。从现在起,我每问一个,说不明白,就杀,丢去野山喂狼。”
众人不免失色,他们哪看到什么杀人,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突然全死了,鬼知道呢。离沈秭秋最近的人更是吓得连魂都没了,蹲着哆嗦打起噤来。莞雪晴和梅长歌两人更是心中忿忿,正当莞雪晴咬着嘴皮子准备站起来,莞升见她像是要起身送死,抢她一步站了起来。众人皆把目光投向莞升。
“沈大人。”莞升恭敬地行了一礼。
“有胆量啊,怎么,想去陪莞老太爷去暗刑司大牢喝喝茶?”沈秭秋邪笑着轻蔑地打量了莞升两眼。
“素闻沈大人武艺超群、剑法卓绝,心思缜密,博览群书,实乃国之一柱,千古难寻之人,又何必对我等这辈手无寸铁的鼠辈弱夫,刀兵相向,这岂不是脏了您的手。”莞升深知沈秭秋大好喜功,又在前任指挥使冷落手下遭压多年,新接任不免立功心切,便用一堆糖衣炮弹轰炸他。
“哦!我才上任几天,你们就都知道我了,怎么以前总听你们叫冷大人冷大人,从不见你们叫沈大人?”沈秭秋有些觉得他太假,但又觉得这样被人夸听着也还算舒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莞升忙赔笑道:“沈大人这是哪里话,只是那李晋云在朝中一手遮天,前指挥使冷落又是他的亲信,我等为官之人,岂不都得假意巴结巴结。而沈大人则不同,上任就与李晋云划清界限,匡扶朝纲,事事亲力亲为,几日之间便成了闻名天下的良臣。但大人并不知官场其中的利害啊!而今沈大人最大的敌人是李晋云,他为人歹毒,心狠手辣,且擅长巫蛊之术,哪里容得您这样的重臣去反对他的权威。这两百多位暗刑司的壮士,定是他图谋用阴诡之术杀死的。先叫虎威军来假意清理现场,而后又告知你。他料定你会把虎威军撵走,你亲自办案。这样一来,这个无头尸案便会落到大人您的头上,到时又找不出证据证明这两百多朝廷高手是如何死的,故意弄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声,你又杀了我们这群人,回去说是莞府的人杀了两百名高手或是那诡异的声音,谁又会相信呢!到那时,李晋云定会以办案不利亏损朝廷,滥杀无辜引起都城慌乱为由把大人您给抓起来。那时,谁又能为大人您申冤,岂不成了千古冤案。”
沈秭秋听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觉得言之有理,但又觉得哪不对劲:“那他如何就会断定我会把虎威军撵走?若是我不理这件事呢?”
莞升见他还有所疑虑,忙装出一副焦急的神情:“大人呐,这正是圈套所在呀!您来了,把他们撵走,您又查不出证据,他会以此为由说您不听从朝廷指挥,敌视同僚,结党营私,办事无能。您不来,那暗刑司的两百人都是您派的,全死了,您管都不管,他们就会说你玩忽职守,造成朝廷大损,都城不安呐!此计无懈可击呀!”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沈秭秋姑且一信,毕竟这些人都是官场出身,深知其道,自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断然不知其中利害的,若是真被人摆一道,岂不是宝座不稳。
“沈大人,若是想化险为夷,我们且大厅一叙。”莞升一鞠躬做出请的动作,沈秭秋点点头,跨穿过众多人,同沈秭秋一同进了大厅。
众人就像刚接回一条命一般,心里长舒一口气,心中暗叹莞大公子好本事。莞升的正室夫人李氏和侧室夫人郭氏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莞雪晴听说爷爷被关进了暗刑司的大牢,心里有点着急,但这个她一向很尊敬的大伯没有让她失望。梅长歌断臂极痛,心里感叹,此人真乃奇人,不动刀枪便能让沈秭秋这种恶人先学乖,但他又同时担心那个一直隐藏在莞府大门巨龙头旁的那个人会是敌还是友,总觉得这人简直深不可测。
众人蹲在地上,不知几时,天色蒙蒙亮。莞升与沈秭秋从大厅里出来。沈秭秋嘴角挂着邪笑,“撤!”便一纵飞了出去。
收到命令,暗刑司三百人大队集体式的撤走,个个飞檐走壁,四方散去。
莞升这才长舒一口气,坐在低阶的楼梯上,刚刚的精神气已不见,疲乏至极。莞府众人忙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莞升摆摆手,也不管他人,一头倒睡在木雕的梯阶上。李氏和郭氏忙使人把自己丈夫抬进屋,便跟着一起进房照顾他。莞雪晴其他的三个堂姊妹各自找到自己的爹娘抱着哭。
莞雪晴有些羡慕,但也没用。见众人注意力不在梅长歌身上,便拉着他回房,梅长歌只觉得那巨龙旁就是有个人,想去看看。无奈不能太让人注意到他,便随着莞雪晴先进了屋。
“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伯死定了,还好有惊无险。”莞雪晴坐在檀木凳上喝了口水压压惊,差点被呛到,拍了拍胸脯。
“你之前,是自己想站起身来的吧!”梅长歌把门关上,坐在莞雪晴的对面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无聊的事,还感觉到了。你是想说你的心能跟我心灵相通么,李二秦惯用的伎俩,真肤浅。”莞雪晴又喝了口水,厌恶地扫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而且我感觉到莞府大门房梁顶上有人,你不觉得一时死那么多人很奇怪吗?还是说你真相信了莞伯父的说法?”梅长歌真是被她的理解能力所折服,自己回想起了一些事情,自然不再是刚到莞府时的那个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