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仲起了好奇心,这马有什么特殊的,大将军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它。付仲走到那间马厩前面,从门缝里看着这匹特殊的马。这匹马身上有些脏,全身都是枣红色,只有额头处有一块白色的菱形图案,腿部的肌肉还算发达,个子却不高,跟外面的这些马相比也要矮上一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马夫在付仲身后介绍道:
“这是当朝国君赏赐给魏其安的西域名马——赤宛马,巴林国进献,在皇宫之时就没有人能降服,所以赏赐下来。呵呵,你说谁敢动它?”
原来是名马赤宛,这种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是寻常马匹所不能比拟的,任何带兵打仗的将军诸侯无不想得到一匹的,只可惜这种马非常少见,性子又烈,能降服它的人也不多见。
付仲被吊起了胃口,也想试试这种马的性子有多烈,把马厩的门推开一条缝,挤了进去。马夫在后面赶紧提醒:
“小心,这马见人就踢,四五个人都制不住的。”
付仲没有理会,进到马厩就站着不动了。赤宛马见到有人进来,一声长嘶,两个前蹄高高抬起,好像在警告付仲再上前一步就踢飞他。如此三次之后,赤宛马也站着不动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付仲,似乎在说: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是谁。
付仲心里暗叹真是一匹宝马。世间的名马、好马有很多,称得上宝马的却寥寥无几,宝马与名马之间相差的不是速度和耐力,而是一颗心,一颗无畏的心。他盯着赤宛马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你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我,我不怕你……你很愤怒,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母亲?我也是……”
付仲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走到赤宛马身旁,一只手抱着马头,一只手在马身上轻轻抚摸。似乎听懂了付仲的低语,赤宛马不再暴躁,安静下来,享受着付仲的抚摸。
“你该洗洗澡了,来吧!”
赤宛马安静下来,付仲把它牵出了马厩。一直在外面看着付仲的马夫也露出了笑容,感慨道:
“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驯马的了……”
“老伯还见过其他人这样驯马?”
“当然,这个人在这方面恐怕比你还要强。”
“哦,他是谁那?是千山关人吗?”
“他就是曾经的千山关校尉——韩礼徒。”
马夫说到这里竟感觉非常自豪,付仲一愣,没想到他说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师父,随即笑道:
“你说的是我师父啊,哈哈,这些都是我师父教我的,看来老伯也认识我师父?”
马夫点了点头,韩礼徒曾是千山关的校尉,认识他并不奇怪,何况这个马夫也应该是一位退了退伍的军兵,城主府收留他做这养马的活计。付仲给赤宛马洗刷完了就牵着他在院子里散步。
“你应该骑上它到城外跑一跑,它也需要活动一下了。”
马夫给付仲提了建议,付仲却是一脸无奈:
“我也很想,可是我现在不能出府,更别说出城了。”
“不能出府?为什么?”
马夫眉头一皱,神情警惕起来,付仲却有些反感,这马夫问的也太多了,有什么事也不是你个马夫应该问的,但还是比较有礼貌地回道:
“这几天有些事情,暂时不能出府。”
马夫自然听出了付仲的语气不善,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有些急切:
“无论什么事情或是魏其安跟你说了什么,你必须离开这里,离开千山关,越快越好!”
“我说你这老头,你是马夫,养好你的马就是了……还有,你是下人,提起我师叔的时候要叫魏大人或者魏将军,懂吗!”
“小子,你要大祸临头了……”
“你有完没完,我的事情要你管,什么大祸临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被赶出城主府了,哼!”
付仲彻底被这不知所云的马夫激怒了,说完就把赤宛马绑在木桩上,转身往外走,打算去告知师叔。马夫一个箭步追上付仲,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很大,付仲挣脱两下没有挣开,心中更怒,想要怒斥马夫,转头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
原本佝偻着身子的马夫已经完全直立起来,身材也显得健壮了不少,这个身形他见过:
“是你,乱坟岗的黑衣人……”
话没说完,抬手就是一拳,照着马夫的面门而去。此人的功夫远在他之上,这一拳又被马夫接住,攥住了拳头,力气很大,付仲挣脱不开。
“你是谁?想干什么?”
付仲被制住,也没了别的办法,只有开口问道。
“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
“你先放开我。”
“可以,但是你要答应不大吼大叫,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付仲没有选择的余地,点头答应。马夫一松手,他就迅速后退到院门边上,一旦此人再有什么举动,自己也好逃跑。
马夫看着付仲还想跑的样子有些想笑,摇摇头说道:
“我想害你的话,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付仲想想也是,且不说之前,就说今天在这里,这马夫也有太多机会将自己一掌击毙了。这马夫颇为神秘,武功很高,隐藏在这城主府里,定然是针对师叔一家的;可他把师叔母**夫赤身裸体扔到大街上供人观摩,并没有加害,说他是想加害师叔一家也不像啊。
“那你想干什么?”
马夫没有回答付仲,却说了一句让他震惊无比的话:
“你若不是大师兄的弟子,你的死活我是不会管的。”
“大师兄?你……你是……三师叔?”
马夫点头承认,又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黑色匕首递给付仲,与师父给他那把一模一样,魏其安那里同样有一把,马夫的身份再不用怀疑。
付仲不敢相信这位已经面目全非的马夫就是自己的三师叔。虽然他师父从未提起过有位三师叔,但他到城主府以后,魏其安向他讲述了很多当年的事情,这才知道师父当年为什么会到鲁国,以及还有一位三师叔。
“你……你不是叛逃鲁国了吗?”
“哼!魏其安这个奸险小人还在编他的那套谎言,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血债血偿,我是逃,却不是叛逃。”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付仲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也有些不敢问。看来当年的事并非魏其安说的那般简单,三师叔下面所说的很可能会揭开一个惊天的阴谋。
“魏其安是不是告诉你,当年我杀害总兵,叛国投敌。”
“是。”
“是不是还告诉你,你师父独自前往鲁国要亲手将我正法,不想行踪泄露,被鲁国截杀。”
“是。”
“哼哼,好一个歹毒的一石二鸟之计,把天下人都给骗了。”
提起当年之事,马夫怒气冲冠,面部肌肉扭曲,原本狰狞的脸更加狰狞,缓了好长时间才徐徐开始讲述:
“当年我们师兄弟三人一同加入军队,舍生忘死立下战功无数,深得当时的总兵大人重用,很快三人都被提拔成了校尉。因为老总兵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还乡,军中甚至出现传言,说下一任总兵将从我们三人之中选取。三人之中呼声最高的是大师兄,大师兄不仅武功高强,还熟知兵法战术,老总兵尤其看重,之前每次的刺杀任务都是由大师兄谋划,最危险的也是自己承担……”
“正当我们师兄弟三人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魏其安找到我,告诉我说老总兵的手里掌握了大师兄当年杀人的罪证,可能会对大师兄不利。大师兄当年确实是因为不小心刺死了乡里的恶霸才逃出家乡的,把两位师兄视若兄长的我对魏其安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与其商定一同潜入总兵府,将罪证盗出,以保护大师兄……”
“那天夜里,我身着夜行衣在总兵府外等了很久也不见魏其安出现,只好独自潜入总兵的书房。当我进去的时候发现老总兵已经被人割破喉咙,死了。正当我准备逃离的时候,魏其安突然带着总兵府的两名侍卫冲了进来,不等我辩解就一口咬定是我杀死了总兵大人,要将我就地正法。有口难辨的我只好暂时逃离,后来又不得已逃往鲁国……”
“逃亡之后我才想明白,是魏其安串通总兵府的那两名侍卫杀害老总兵,然后将我诱入总兵府,嫁祸给我。我的逃亡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否则以我的功夫当时是不可能从他手里逃出的。大师兄得知消息后不肯相信我会叛国投敌,于是要魏其安与他一起潜入鲁国,想将我带回调查清楚。假仁假义的魏其安却对大师兄说,侍卫们亲眼所见,铁证已经如山,将我带回必定死路一条,不如让我就此逃亡,也能活下去……”
“大师兄只好独自潜入鲁国,这正好中了魏其安的圈套,他将大师兄的行踪泄露给了鲁国,致使大师兄被伏击,血战数场后再无音信,我以为大师兄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