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飞巴黎的飞机。提前跟冉奶奶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原本打算两人一起过的除夕,因为突然的变故也化作泡影,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早上八点的飞机,越明乐的车早早的停在咖啡店门口,道别了冉奶奶跟着越明乐一起奔赴机场。人生中第一次做飞机,刚进入登机口便开始有些紧张,登机时越明乐在我的身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放松一些。我回头朝着他笑了笑。嘴角不自然的弧度,暴露出我依旧紧张的心里状态。
飞行三小时,抵达巴黎。入住进早就订好的酒店,我第一次坐飞机有些不适应,一进入酒店来不及吃些什么倒头就睡下了。睡醒之后发现窗外已经变黑,看了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五个小时。收拾好准备去找越明乐。却发现自己被越明乐送到这间房后因为太累忘记问越明乐的房号,正在踌躇时,就看见越明乐从走廊的一头走了过来。今天的他穿的是休闲西装,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他应该是刚谈完某些事情。他看见我朝我挥了挥手,快速的走了过来。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饿不饿?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去”
“好很多,是有点饿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们很快来到就酒店楼下的餐厅,进的是一家中餐厅,我看着餐厅的装修风格有点咂舌,这里的装修中式韵味很浓烈,有种进故宫院子吃饭的感觉。我们由服务员领着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想吃点什么?”越明乐修长的手指翻着精致的菜谱。
在R城跟越明乐相处时觉得越明乐家境应该还不错,二十五岁的小青年已经有自己的工作室、画室和自己的小公寓,很有能力的一匹黑马。倒是没有太深想。但今天看见他领着自己进入这么高级的酒店和餐厅,我有些打趣的说到
“原来你是富家公子啊,以前不识泰山,现在才发现这贫富差距,越公子,小女子惶恐啊”
越明乐只是笑,也不反驳。点好了菜,在等待的空隙里他跟我讲明了明天活动的情况。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是要求自己上T台,越明乐确实一次也没要求过我练习猫步走法。没来巴黎以前我一直觉得越明乐只是同我开了一个玩笑。直到人真的跟着他来到巴黎后才切实的明白他开的可不是玩笑。
“别担心,明天全程跟着我就行了,只要像平时那样走上台,再走下台就可以了,不用太担心”。他仿佛看出我眼中的顾虑,出声安慰道。
一顿饭后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倒是睡到自然醒来,醒来时已经快到十二点,来到窗边眺望着这个陌生城市,这个城市建筑风格不似R城,更加跟木槿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倒是马路宽敞干净的出奇,而这里的人都是高挺的鼻梁和蓝色及绿色的眸子,看着深邃却极为陌生,倒是这样的全然陌生换来了一些心安,这人果然奇奇怪怪的,深想之后又觉得难怪,我们都是一种不完全的生物,选择性的在一段时间内按照自己的一种模样存在。而有时候想要的模样似乎你真真切切的想要,便可以成为那种想要的模样,只要你足够想要。
比赛时间是下午四点开始,两点的时候越明乐领着我来到专用的化妆室,因为是国际性的重要比赛,涉及保密所以每个参赛的设计师都有自己专用的化妆室。进入化妆室的时候看见一个绿眸子的女化妆师已经在化妆间里等着,我坐在镜子前,颔首对着化妆师微微一笑。镜子里的她礼貌性的对着我点了点头。本以为化妆是一个简短的过程的,但看这化妆师将自己的化妆工具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对类似于耳朵和鼻子的硅胶物体,看着自己在化妆师技艺下自己的容颜的蜕变,那两只尖尖的耳朵和小巧的精灵鼻子,眼睛带上了蓝紫色的美瞳。我惊艳的看着这张镜子里的脸,似乎这样一个精致的人已经不是我了,她只是一个从精灵国勿入人间的精灵公主。而此刻的我亦如换了一张脸,连带着自己的心境也开始有了微弱不可查的更改,而这种更改更像是一种催化我内心某些深藏的东西,只需再强加敲打几下,它便可以破土,一发而不可收拾。
两个多小时的定妆以及换装已经完成,我静待在化妆室里看着直播,越明乐在我进入化妆间没多久就不知道出去交涉什么去了。在快要轮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他从容的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的是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看见沙发上已经换好装的我,眼睛定在我的脸上,嘴角迅速扯起,他一笑明朗清晰。
“请吧,美丽的公主”他弯腰似在邀请,伸出左手,领着我走过那陌生的走廊,来到舞台幕布后面。幕布后面是一片清浊的黑,那黑并不粘稠,光一投射,他们就四散开来。我由着越明乐牵着自己,T台下依旧是一片稀薄的黑,左右两侧的闪光灯忽明忽暗。他们就像是来参加聚会的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我昂起了我的头,仿若这里就是我的精灵国,我可以肆无忌惮,不顾所有。
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向上牵起,迎着头顶的光亮灿烂的笑开,顺着这光给予的光晕的敲打。我听见黑土破裂,埋藏的某些东西发芽。在热烈的掌声中比赛结束,越明乐夺得第一。那时的他侧脸在灯光的照射下刻画的刚毅。突然觉得他像巨人,有些伟岸在昏暗的灯光下越拔越高,明明人在身侧却觉得距离越来越远。
从巴黎飞回,我们两个人在机场匆匆的别过,他乘坐另一场班机前往爷爷奶奶家拜年。而我背着我的背包出了机场,回到缘起缘灭,看见木质的的大门上悬挂着“正常营业”的牌子,我推门而入,熟悉的驼铃声响起沁入心里,瞬间滋润着某些酸涩干涸。店里的温暖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冉奶奶站在收银台前依旧带着她的金丝边眼镜,披着驼色的羊毛绒的披肩,穿着一件不松不紧的针织衫。听见推门声从账本里移目抬头,对着我温暖的笑开了。她自收银台的位置走了出来,我迎了上去。拥抱了她。
“回来了啊,快,快去把外面营业的牌子翻个面去。”冉奶奶笑的开心,眼角的皱纹快跟眼缝合在一起,她笑眯眯的拉着我的手。那块正常营业的红色牌子在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眼睛突然酸涩,心脏跳动的哐哐直响。快速从门外翻转了牌子,“休息”二字俏皮的跳动在冰凉的天里,冉奶奶拿起钥匙从内反锁了大门。
“走,上楼吃饭去,”冉奶奶的手掌虽然干燥却不粗糙。她一路拉着我的手来到二楼,二楼的灯却是亮着的,像是谁知道有人会来,我侧头看着冉奶奶,冉奶奶是一米五八左右的身高,我身高一米七一,她的腰背因着岁月的原因曲着却显的比原来的身高更加矮了,我从上往下看,她头发早已经全部花白,却不似有些老年人那般头发毛躁,灯光一照,一片莹白。她是个智慧的老人,也同样是一个将自己打理的极为熨帖的人。餐桌上是八个菜。看着都极有食欲。
“奶奶”我终是有些忍不住哽咽的叫出口
“傻孩子,今天俩过年,可不兴哭鼻子”。冉奶奶慈爱的摸着我的头。
吃完饭后冉奶奶阻止了想要主动收拾碗筷的我,冉奶奶打着过年不兴小孩子做事的原则非要自己收拾,还凑在我的耳边悄悄的对着我说
“快去储物间看看去”。我看着冉奶奶脸上神秘的笑容,迅速来到储物间的门前,
迫不及待的推开储物间的门看见地上堆放的用红色熟料袋装着的各种烟花,心里又激起了阵阵温暖。人常说得不到的次数多了便会自己给自己打上疫苗,对极想做成的事情归置成为无理取闹,这样打着合理的借口告诉自己: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之后,你所谓的想要做的事情会在自我情绪的安慰中逐渐淡忘。
我从储物间内提出烟花爆竹,看着冉奶奶在厨房里忙碌收拾的身影,心里觉得自己是何其的幸运。对着光晕里的冉奶奶傻笑。
“傻姑娘,别傻乐了,快去卧室拿好外套,我们准备去河边放烟花去”
听了冉奶奶的话我快速的窜进卧室里,特意从衣柜里给冉奶奶挑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背上我的背包拎着烟花牵着冉奶奶出了店门,我们在马路上等着的士。初一晚上的R城,少了很多外乡人,街道显得格外的清冷,刚过年关出门的人也很少。倒是感觉整个R城此时才有了原来的面貌。不似以往车水马龙,繁华喧闹。它似乎清空了一些多余的装饰落落大方的将自己的面貌毫无保留的归置在我们的面前。
大约等了十分钟,我们终于打上的士,去往江边。冉奶奶坐在我的身侧,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掌温暖干燥。沿途卸下繁华的景色从车窗边经过,少了霓虹灯的点缀,自有一番韵味。二十多分钟后我们抵达江边,我搀着冉奶奶下了车,其实跟同龄人相比较冉奶奶的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但是R城的冬天雪久积不化,江边的河水早早的被R城磨人的寒冷冻得再无半点柔软。虽然是大年初一,江边来玩的人也少,但是却有零星的商贩,我顺手从商贩手里买来孔明灯。点燃孔明灯时我和冉奶奶各自将今年的心愿写在孔明灯的灯罩上,然后一起放飞孔明灯,看着那些话语在一片红光中冉冉上升飘得很高很高,仿若它不会再陨落回大地,会去到一个有神明寄收的站点,而到达那个站点之后,我们就可以贪慕幸福,心愿得以实现。
放完孔明灯后冉奶奶坐在了小摊旁边的一个木凳上。我走过去,从背包里掏出从巴黎买的红围巾给她带上
“冉奶奶,新年快乐,谢谢你给我准备的年”我将她羽绒服上脖项处的拉锁向下调整,把围巾在她的脖子上打了几个转,严严实实的将她包好。冉奶奶的大半张面裹进围巾里,只露出她那双笑的弯弯的眉眼。我也笑,然后愉快的跑到江中心去点烟花,所有的烟花被我排成一排,快速的从一头跑向另一头点燃他们,然后快速的跑回冉奶奶身边,依着她的肩膀观赏这场烟花绽放的各种姿态。烟花周围的人仿佛只是我们的配景,我们乐了,他们也乐了,连着这个城市的严寒也快要褪去了一样。
我被这耀眼的晶亮刺伤了眼睛,以至于回去之后,抱着冉奶奶做一了个梦,梦里回到木槿村,那时的我还小,扎着两条黝黑的辫子,妈妈从隔壁家牵着我回家吃饭,而饭桌上有爸爸,还有冉奶奶。天气不燥热也不寒冷,像是刚进入秋季有暖烘烘的太阳。我们在院子里吃着饭,聊着天,亲近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