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那边的工地一开工,老罗就又开始两头跑,他不在的时候,于晓琴也不回家,不是回娘家,就是来我这里。我和老妈对这娘俩都是热烈欢迎,我们娘儿俩真是冷清怕了。我和老妈就像相处了一辈子那么久,话不用说自明,心里想什么一望便知,因此也就都放弃了取悦对方的打算。
老妈陪着月儿在客厅玩,我和于晓琴就在我那屋躺着闲聊。
“你还记不记得?念书的时候我就经常来你们家住,也就像现在这样挤在你的小床上,一聊聊到半夜。哎,你说我们那会儿哪来那么多话啊?”于晓琴道。
“你就是个话痨!”我说。
“我还记得,我们俩说着说着就听见老妈在那屋喊,你们俩再嘀嘀咕咕的,就把你们俩分开。”于晓琴边说边笑,“好像我们俩是一对似的。”
“你还说呢!”我说,“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给隔壁班的那个语文委员写了一封情书?”
“什么语文委员!人家是团支部书记!”于晓琴道。
“团支部书记兼他们班的语文委员!”我说,“要不要不你怎么会写好了还让我帮你修改呢?就是怕在人家面前露怯。”
“我怎么就不记得呢?”于晓琴道。
“那你记不记得写情书这回事?”我问。
“这倒是有点印象。我那时也是一文艺青年,就好舞个文弄个墨的!”于晓琴道。
“呸!”我说,“还文艺青年,差点没把我恶心死!我是忍着呕吐打着冷颤才把信看完。我现在还记得一句,----这句话我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你听着啊……”我清了清喉咙,摆起了架势,念道:“你的吻是那样少,但足以让我……永,生,不,忘!反正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于晓琴笑的在床上直打滚。老妈在客厅里说道:“这都多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没个正形。”
于晓琴捂住了嘴,我也压低声音又说道:“我发现你和你老公真是绝配!不好好念书,都把心思用在了寻花问柳上。”
“你臭词滥用!”于晓琴踢我,“哎,你说那会儿他多帅呀,我们俩个班在一块儿上课的时候,他都是最后一个进教室,每次经过讲台的时候,都会一低头,让他的三七开垂下来,然后使劲往上一甩!……真是别提多帅了!现在想起来心还是一跳一跳的。”
“那后来你那情书怎么样了?我怎么忘了后面的情节了?”我说。
“他早有了女朋友了!”于晓琴道。
“那我是白为你背了回黑锅?”我说,“老妈检查书包的时候发现了那信,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还以为我是早恋。”
“你那时候傻不拉唧的哪知道这些啊!”于晓琴道。
我笑。在这方面我的确是迟钝,我还记得有一次放学后,于晓琴要去约会,可我跟在她屁股后面非要等着她一起回家。把个于晓琴急的呀。我那会儿根本看不开别人眉来眼去里的意思。现在也一样。
“那你们真的那个……吻,过了?”我说。
“吻个屁!”于晓琴笑,“都给你说那是从书上抄的啦!你知道那人后来发展成什么样了吗?”
“什么样?当官了?发财了?还是成了科学家了?”我说。
“那样倒好了!”于晓琴道,“也算没辜负我看上他一回。他们班有个同学把我拉进了他们班同学群,我专门儿人点开他的微信看了看,妈呀,是个一脸油腻的大光头!吓得我赶紧退了群。”
“没准你看错了,那根本不是他呢?”我说。
“那你说,谁会用一个大秃头做自己的微信头像?”于晓琴道,“哎呀,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我看了他那样儿以后,我感觉更爱我老公了。不行,我得给我老公打个电话!”
“神经病!”我说,“又不闹着离婚了?不是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吗?”
“你懂什么呀!”于晓琴道,“我们这叫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小孩子家的不懂这些!哎,老公!”
我被于晓琴的声音膈应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踢了她一脚道,“出去打去!”
于晓琴白了我一眼,索性打开了免提。
“哎,老婆。”老罗的声音匆匆赶到。
看着于晓琴和老罗腻歪,我不禁有些羡慕。这就是婚姻的好处吧?不只是花前月下,还是想打就打的电话。我第一次向往起婚姻来。结了婚以后就是两个人了,这一点对我最重要。出来就去的就有个伴儿了。不管他是谁,只要他能给我做个伴儿就行。给我的心做个伴儿,她真的是太孤单了。
“……那不能够。我再喝多也不可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罗建东也不嫌烦,还在和于晓琴瞎扯。
“怎么没有?那要不我帮你再回忆一下?你还说你这辈子都会为我们娘儿俩当牛做马。”于晓琴道。
“那行。那我在这儿当牛做马的,你们娘儿俩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别为我担心。”老罗道。
“那我们怎么忍心吗。让你在前方那么辛苦给我们挣吃挣喝。”于晓琴道。
“那你以后就要认清楚形势!知道是在吃谁喝谁,谁才是户主!”老罗道。
“知道知道。这不就主动向您请安来了吗。”于晓琴道。
老罗在那边呵呵的笑。
这就叫本事啊!我默默的一击掌。能哄的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我以后真的要向这位晓琴同学好好学学。
“老罗真的不错。”看见于晓琴挂了电话,我由衷的说道。
“那是!”于晓琴得意的说道,“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老公!我给你一条经验啊,你找老公不能靠感觉,得靠直觉。说实话,我那会儿真是没看上老罗,你说他和梅小亮站在一块儿,我能看上他哪儿啊!但是我就觉得这个人以后肯定会对我好,因为他紧张你呀。只这一点,就让我下了决心。你说我要是和你一样,就抱着自己的老主意。十人九马拉不回头,现在不也和你一样吗?所以说啊,还是老妈那句话,听人劝,吃饱饭。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所为呢。”
“那你就给指点指点吧?我这次一定听你的劝。”我说。这次我是认真的。
“那还用指吗?那不是就在那儿明摆着呢吗。”于晓琴道。
又来了!我笑了一声,只觉得心怂的厉害。“咱们换个人指好不好?”
“为什么呀?”于晓琴道,“他未婚你未嫁,这不正合适吗!”
“我!……”我烦的咬住了嘴唇,但还是疲弱的笑了笑,这么些年,这个问题翻来覆去的就像一个揪扯不清的麻团,我真的是解释的累了,“他知道我喜欢的是别人。”
“先别管你!”于晓琴一挥手道,“我就问你,要是梅小亮现在追求你,你会不会答应?”
我觉得于晓琴这话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就赶紧说道:“你要干嘛?我跟你说于晓琴,我现在够烦的了,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你就别管了!”于晓琴还是大手一挥,“我知道该怎么办。”
“于晓琴!”我急的扯起了嗓门儿大叫。“你能不能……”
“月儿都睡了!你们俩也别吵吵了,赶紧洗洗睡!”老妈在外面说道。
“月儿倒睡了?她还没洗澡呢。”于晓琴赶紧跳下了床。
“早洗了!”老妈道,“就让月儿在我那屋睡吧,你们也赶紧睡!明天都还得上班儿呢。”
“老妈真是太牛了!”于晓琴小声和我说道,“月儿每天洗澡都要和我哭闹一番,今天怎么会这么乖?你说你多幸福啊,有这样的老妈,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还愁什么啊?赶紧生一个!”
“让你说的你好像是后妈似的。”我说。
“亲妈也不行!”于晓琴道,“别说月儿不爱找她,我也不放心把孩子教给她。”
只隔了一天,于晓琴就打电话,说老罗回来了,让晚上一起吃饭。
“你们小两口小别胜新婚,我就别跟着掺和了吧?”我说。
“什么小两口啊,我们这叫老夫老妻!”于晓琴道,“你赶紧的,好好打扮打扮,别总老虎下山就那一身皮!”
“是不是还有别人啊?”我问。我怀疑还有梅小亮。
“那当然了!”于晓琴道,“人多着呢!你赶紧的啊,别让我叫你第二遍。”
去了才知道,还有吕强和刘三丽两口子。却没看见华永利,现在市里也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
老罗正在讲他昨天晚上梦到的一个梦,“……我攀着石壁想往上爬,可石头就像糟木头似的,一扳往下掉一块儿,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天上掉下一条彩练,把我从坑里拽了出来。”
“好梦!”吕强连连点头。
“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梦。”老罗道,“看来这关肯定能过的去!”
“那我今天回去也得做个梦,测测吉凶。”吕强道。
只有梅小亮身边有个空位,我犹豫了一下,才坐了过去。让于晓琴这家伙说的我心里都有阴影了,竟然扭捏了起来。
“今天这身打扮还像那么回事。”梅小亮探过头来悄声说道。
“说什么悄悄话呢!”于晓琴马上说道。
梅小亮照例是挑眉撇嘴,让她猜。
“人家大男大女交流点儿心得,这你就别管了吧?”老罗对老婆说道。
“是在交流单身的心得呢?还是在交流脱单的心得?”刘三丽也笑道。
我怕梅小亮不给刘三丽面子,忙笑着说道“我们是在交流穿衣的心得。”
“哎,你们发现没有?这两个人今天穿的是情侣装欸!”刘三丽叫道。
我低头一看,还真有点像。我今天穿的是一身淡蓝色的亚麻衣裤,和梅小亮的浅色牛仔衬衣颜色真的是十分相近。
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怪笑。
梅小亮看看我,看看他,但笑不语。我只得出面解释道,这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刘三丽笑道,“应该是叫心有灵犀吧?”
看见刘三丽这么积极,我不禁怀疑他是于晓琴请来的助攻,是来帮着撮合我和梅小亮的。可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张猛的工地上。老罗不无抱怨的说,张猛现在想变了个人一样,谁的话也不听,就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要不他找我那会儿,我就跟他话说在前头,我只出钱,不出人。就是怕跟他搞不在一块儿。到时候挣不挣钱还在其次,别再搞的兄弟反目。”吕强道。
“那那边招商招的怎么样啊?不是说前阵子打广告了吗?”刘三丽问。
“不怎么样。”老罗道。“当地人都觉得那地方太偏了。现在生意难做,谁还会跑到那么远去消费?”
“我怕这又是第二个胡海树。”吕强道。
“你可别吓我!”老罗道,“我可是全部身家都在那里面呢。”
“要不说你们太鲁莽呢!”刘三丽道,“几百万投进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考察情况,早干嘛去了!”
“那还要怎么考察吗!张猛看好的事情,我们还能不放心吗?”吕强道。
“这是投资!在做买卖!几百万的事情,你自己就不能亲自去看一看吗?就那么相信你那哥们儿义气啊?你看看人家老大,什么时候不都是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
一说起华永利,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没事儿!”看见于晓琴和老罗愁眉苦脸的,吕强说道,“你们别发愁,到时候实在不行,咱们哥俩要上几层楼自己做。我早想好了,到时候,咱们开一个大型的娱乐中心,肯定行。”
“你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办法。”一直没开口的梅小亮说道,“现在打击公款消费,人们都不敢在街面儿上活动,专找一些偏僻的犄角旮旯。到时候你们也别装修外面,只把里面装修的豪华一点,吃喝玩乐一条龙,肯定没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吕强道,“大不了在投个几百万。建筑这碗饭不好吃了,我也正想着转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