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回顾来处,云动崖倾,俨然绝壁矣,而崖底白雪茫茫,寒风无情地呼啸而过,拍打着他那柔嫩的脸颊,拂乱了他那轻柔的鬓发。
只恨自己没多穿衣裳,瑟瑟发抖,又想起这崖底好多跳下的孤魂野鬼,顿时毛骨悚然。崖底芳草尽褪,树木皆枯,在白雪覆盖下,有没有生物还是未知。
天黑之前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怀玉暗暗下定决心。
呼吸的一口空气,亦是寒气逼人。
放眼望去,只觉前面云雾缭绕,水气蒸腾。记得那日鹤灵子抓他飞掠而过,应该有一处水潭。有水的地方想必有鱼虾,先填饱肚子再说,遂大步向前走去。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怀玉走出雪地,眼前眼前一亮,前面突然有一条溪水,小溪两侧绿茵茵一片。周围大雪封山,这又是崖底,为何还有绿色?怀玉不禁纳闷,弯腰一摸原来是那地生的苔癣,遍地都是,把这地面铺得犹如天然绿色地毯。
方寸之间,天壤之别。
一边皑皑白雪,一边绿色如春,就连地上也难有如此美景。只是这苔癣湿漉漉的,人在上面跑起来,脚下却直打滑。怀玉跑了几步,跌了几跤,只能变跑为走,如履薄冰。又走一程,前方突现一个水潭来,水清见底,细石如鳞,历历可数,再向上看,水潭的上方有一瀑布,上游巨石突兀,上面镌刻着“寒水潭”三个字,瀑布急流飞溅,直下寒水潭,响声如雷,煞是壮观。
这潭中之水乃天然,不冷不热,水质冰清玉洁,怀玉捧起潭水喝了一口,甜丝丝,挺好,遂又是几口,喝罢,他身上微冒汗,顿时暖和多了。
“谁?”一声怒喝。
突然水潭上空吊起一个苦力挣扎的人影。
娘来,吓尿了。
这荒山野岭居然有人在洗澡,而且还是少女。
……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怀玉在空中拼命地挣扎,捂住双眼,大声呼叫。
松开手再看时,那少女眨眼间已穿戴整齐,只是头发还未来得及擦拭,湿漉漉的,她轻轻地捋了一下头发,面部遮一道面纱,显得神秘而又冷艳。
“你看到了什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看到!”怀玉几乎哭了,“呜呜!”
“那你捂住眼睛干什么?”
“哦!看到……看到……”怀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语无伦次,“不过我很健忘的!”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那冷冷的声音突然又夹杂着愤怒,“我最讨厌撒谎的人?”
那少女一纵身,“啪”地一掌,怀玉感觉身子被打飞。幸好还有一条丝带吊着,被潭边的一棵老树挂住,不然还不粉身碎骨,只是整个身子瞬间之内被丝带缠成粽子。
“我的娘来!痛死我了……”怀玉吊在树上嗷嗷直叫,暗骂这少女刚才那一掌好狠。
“快说!”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一节发簪袭来,头发又被她捋住,“哪只眼睛看到的?”
这发簪看似装饰品,却是金属所制,象匕首一样锋利无比,小怀玉感觉寒光闪闪,离眼睛不到一拳之距,甚是惊险。
“你这是要干嘛?”
“说不说?”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残忍,头发被扯得更紧,“哪只眼睛看的,我好挖哪只!”
“不是吧!”怀玉几乎吓尿了,“我两只都看到了!”
“那就两只都挖!”
“必须要这样吗?”
“是的!”那少女冷冷地说,“因为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怀玉看她好象是认真的,不禁害怕起来,只好来软的。
“有……”那女子沉默了一下,松开了怀玉的头发,接着又冷冷地说,“把我的眼睛挖了!”
“啊!”
“动手吧!”那少女把发簪递过来,看也不看他。
怀玉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敢接。
“你不动手!那我可就动手了!”那少女突然转身又要来扯怀玉的头发。
“慢着!”怀玉拼命挣扎,“有没有第三个方法?”
“有!”
“说来听听!”
“那就是……”那少女一字一字说,“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怎么才能保守这个秘密!”
“死人!”
“你要杀我?”
“不错!”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要么你把我杀了!”那少女转念说道。
“我看还是把我杀了吧!”怀玉哭丧着脸,“挖眼太痛苦!杀人我胆小……”
“好吧!”那少女冷冷地说,“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哇哇!呜呜!哇哇!呜呜!”怀玉突然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揪人心肺。
“哭什么?”那少女不解地问,“难道怕死不成?”
“我……”怀玉本来就是假哭,见她满脸疑惑甚是好笑,接着哭,“呜呜!我饿呀!”
“聒噪!聒噪!”那少女脸又一本,怒道,“哭的恁伤心,我道是死了亲娘!”
“你才死了亲娘呢!”
怀玉反骂道,本来是想激怒她,熟料那少女不但不怒,反而转身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娘死了?”
那少女态度也没有刚才那么凶了,缓和了许多。怀玉心想,先稳住她,然后再想办法脱身。
“我会看相呀!一看就知道!”怀玉忽悠道,“你不光娘死了!你爹肯定也死了!”
“咦!”那少女更是奇了,“这个你都知道?”
怀玉本来就是瞎忽悠,本来是想绕个弯骂她的,谁知道这少女还真的父母双亡。嘿!瞎猫碰上死耗子——巧了。
“一看就知道!”怀玉一本正经地说,“只有没爹没娘的孩子才象你这样不讲礼!”
“我不讲礼?”那少女突然脸色又晴转多云了。
“是呀!是呀!”怀玉道,“杀人之前也不问问我是谁?”
“是谁不重要!”淡淡的话音落下,那少女抬起云袖一挥,林中的花叶就像下雨般自空中落下。
怀玉看的怔住了,好深的法力。
“就像这花……”那少女捡起一花瓣,嗅了嗅,“我要杀他们,还要问他们名字吗?”
“那也要让我做个饱死鬼呀!”怀玉见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目的就是想尽量拖延时间。
“哼!”那少女云袖一挥,甩出好多条匹练来,又象丝巾,呈粉红色,一眨眼将整个林子中全都缠住,连水潭边上的石柱上也有,密密匝匝,似蜘蛛结网一般。
怀玉看的呆了,这是唱的哪出?莫非她家是开织布厂的?想必丝巾不要钱。
“啪啪!啪啪!”
十来条大鱼在地上直蹦,原来这少女的丝巾比鱼网还好使。又劈了几根树枝,把鱼架起来烤。柴禾较湿,满地熏烟,吹了又吹,她被烟呛的直咳嗽。
“要不要帮忙呀!”怀玉问道。
“管你鸟事?”那少女她轻咳了几声,转而又继续骂,“再叫唤,把你也烤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怀玉嘀咕道。
迎着篝火细看,那少女目秀澄波,眉凝远黛,冰肌玉骨,美秀如仙,薄怒轻嗔,虽隔一道面纱,仍不失妖娆,就是人凶了点。心里对她除了怕,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想到刚才无论有心无心毕竟看了人家身子,脸又一红,不敢再看。
“吃吧!”那少女不知何时用树枝叉着一条烤鱼,已站在怀玉面前,冷冷地说,“临死也做个饱死鬼!”
那些鱼倒挺肥,被火烤得滋滋冒着油,香味扑鼻。怀玉多日没吃饱饭了,闻到这,嘴巴倒是直流口水。想吃无奈手脚又被绑着。
“给我松绑呀!”怀玉抖了抖身子,挣扎了两下,“我的手脚都被你绑着,怎么吃呀?”
那少女转身把几条烤鱼用丝带串起来,然后挂到怀玉的脖子上,冷冷地说:“哼!爱吃不吃!”
说罢,又去烤那剩下的几条。
“喂!喂!”怀玉故意啐了几口,叫道,“这少油无盐的,叫人怎么吃呢?”
“事多!”那少女骂了一句,起身径直走开。
“喂!喂!”怀玉见她欲走,急得大叫,“你这疯子快把我放下来啊!”
那少女头也没回。
怀玉心想:这少女虽是脾气古怪了,心肠倒也不是很坏,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啃起鱼来。
饿得时候吃什么都香,不多时将那串烤鱼啃个精光,又转念一想,走了更好,想必是改变主意不杀自己了。挣扎了几下,正在思忖如何脱身,却又听道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说是不好吃吗?”
怀玉抬头一瞧,才发现那少女又回来了,竖起眉毛,冷冷地看着自己。我的娘来,她是阴魂不散呀!
“我……这……”怀玉瞧着脖子下那串鱼骨,甚是尴尬,又看到那少女捧着锅碗瓢盆,不禁好奇,“你这是……”
“送你一程!”那少女低头摆弄灶具了,边弄边说,“美餐一顿,吃好上路!”
切!这少女把这儿当成她家厨房了。
“这下你没得说了吧!”那少女瞪着他,恨恨地说。
“你这个罗刹女!女魔头!小妖精!”怀玉见她还是要杀自己,刚好这回儿吃饱有了劲儿,破口大骂。
“啪啪!”那少女走上前来就是几个巴掌,打的怀玉嘴角渗血。
痛的怀玉又是骂,又是挣扎,冷不防“咣当”一声,身上掉下一物,有皮球般大小。
“咦!”“那少女捡起来,细细端详,“这是什么玩意儿?”
“还我!快还我!”怀玉挣扎着说,“那是我捡的鹤蛋!”
“鹤蛋?”那少女眉头一蹙,“哪来的?”
怀玉抬头向舍身崖方向望了望,心想:就不告诉你。
“我知道了!想必是从舍身崖跳下!听说经常有人从那儿跳下,非死即伤,你倒也命大!”那少女早已心领神会,“啧啧!你这跳崖是殉情还是舍身救母?”
“我……我……”怀玉结巴起来,“我比你还惨!我还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原来你也是一个孤儿!”那少女突然有点同病相怜。
“谁说我是孤儿呀?”怀玉反驳道,“只是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而已!”
那少女节盯着怀玉,似乎不太相信。
“你瞧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少女感觉有点失态,转而摇了摇手中的鹤蛋问道:“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可是个千古无人能解的难题,怀玉一时答不出,反问道:“那世上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无趣!”那少女本因为他会有说服力的答案,孰料被反问这么一个无聊话题。
“是不是答出,你就不杀我,我也不用杀你?”怀玉问。
“可以考虑!”
“蛋破生鸡,鸡大生蛋,既有其生,必有其死。”怀玉轻声说道。
“好个蛋破生鸡!”那少女脸色一沉,五指运力,掌心登时热气腾腾,鹤蛋发出‘卡嚓卡嚓’声响,似是已被捏碎。
怀玉正欲出言阻止却听“哎唷!”一声,那少女手臂迅速回撤,鹤蛋自是摔落地上。因那鹤蛋破壳之处甚是锋利,将她手指刮破,一手攥指,表情甚是痛苦。
那鹤蛋已经破裂,蛋清与怀玉刚才啐的几口唇血混在一起,污了。
“可惜!可惜!“怀玉叹息着,“我还说煮熟了,当作下酒菜!”
正在叹息,却见鹤蛋在地上直打滚,裂缝瞬间越来越大,跟小鸡破壳似的,一只小鹤钻了出来。
二人皆惊,只见那小鹤有斑鸠大小,羽毛还是湿漉漉的,两只眼睛眨吧眨的,甚是可爱。
“爹爹!娘亲!”那小鹤抖了抖双翅,突然开口说话。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