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城西南繁华市西门口。
远远的,人堆人,人挤人,人背人,凡是能够想的到的方法,人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忘记彼此的身份。
这一刻,他不是穿着华丽,富气逼人的富商;他不是衣着朴素却不失风骨的士族;他也不是穿着讲究,嘴里磕着东西的百姓;他更不是破破烂烂,脏乱不堪的乞丐;他也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八卦者!”
后面的人由于来的迟,痛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好好吃饭,个子就矮了那么一寸。富商不断指挥着手下的农奴想要排开人群,占据一个好的位置,可是,注定要失望了。长相甜美的小娘不断给前面的帅男子抛着媚眼,希望能够抛出一条路,可是,此时的男子们像是不带眼睛出门一样!所以,小娘恨得只咬牙!
“嘿,请问前面现在什么情况?”一个肩上扛着小孩的百姓拍了拍前面的人,迫切地问道。这是典型从众心理者,不知道真实情况,看着众人围观,他也围观。
“等着啊!”前面的奴隶又拍了拍前面富商的人的肩膀,问道:“现在前面打起来没?那个公子有没有被杀掉?”这是典型弱者心理的,他们嫉妒妒恨特权阶层,可是,却没有勇气去,看着他们灭亡,自己心里也开心。
“我问问啊!好像是没打起来!”富商揣测了一句,然后,又小心碰了碰前面胖乎乎的妇人,小心说道:“前面的都是谁?奴隶主家的公子和谁?是不是也是王侯家的?地主?”富商连蒙带猜,他关心的是不是特权阶层又有了新动作,他看是不是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看是该去哪家拜访。
“干啥!”妇人粗里粗气的说道,然后,兴致勃勃地对着前面的衣着朴素却自有一番风骨的士族客气地说道:“前面有没有好看的少年郎?嘻嘻,羞死人家了,万一,有个人家心仪的男儿,死了多可惜!”说完,不好意思的捂着嘴低低笑起来,双眼的皱纹里布满了斑点。
“呕!”士族男子看着妇人做作的样子,突然感觉胃里一顿翻滚,仿佛隔夜饭都要吐出去,他用尽力气锁紧喉咙,压抑住呕吐的感觉,然后踮起脚尖,语气不肯定地说道:“一个戴着奇怪物件的少年手拿着青铜剑,脚下踩着一个身穿官服的公子,呀,是公子仲丑!好,大大解气!”
看着仲丑被踩在脚底,士族男子拍手叫好,恨不得取代智利的位置,大长寒士士族威风,虽死无憾!这是作为一名愤青的心态!
“你快说,你快说,到底有没有美男子!”妇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士族男子从意淫中醒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等一下,没人动!”
妇人迷迷糊糊的扭过头对着富商说道:“等一下,正在动!”
富商挠了挠嘴角的胖肉,转过头快速的回了一句:“等一下,快了!”
乞丐啊了一声,对着肩上扛小孩的男子手舞足蹈地说道:“两个人打起来了!噼里啪啦的!”
“什么?”男子满脑袋问号,于是,他接着问道:“那你看看谁比较厉害?”
于是,人群又像塔罗牌一样递给了最前面的士族,士族看着一动不动的,虚张声势的喊着“都不要拦我”却迟迟不肯下手的智利,真恨不得自己上去捅下去。
不过,他觉得迟早会捅下去,所以,他下了结论,对着妇人哀伤的说道:“死了!节哀顺变!”
妇人一听五雷轰顶,哭哭啼啼地返回身抱着富商道:“我的美男子没了!”
富商好像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开心地对着乞丐说道:“我是不是该去鲁氏拜访拜访!”
“哈哈,好!”乞丐哈哈大笑,然后,对着百姓男子说道:“好了,都完了,没意思了,我该去乞讨了!”
“什么?”百姓男子依旧迷茫一片。
先不提众生百态,此时,处于最内圈的智利却是心里哭爹喊娘,哭求漫天神佛。
他感觉脚下踩得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手里的青铜剑就像悬在自己脖子里的利剑。
难道他们不知道我话里隐含的意思?还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都不要拦我啊,意思就是赶紧有人拦我。我们只是友好的切磋了一下而已。我要不要再问一遍?智利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智利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周围人群一眼,狠狠的剜了值岗军士一眼,眸子里充满了哀怨。刚刚那么忠心,现在咋就没反应了。这是智利眼里传达的意思。
值岗军士看到智利的哀怨的眼光,顿时一哆嗦,赶紧又往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的抱紧前胸,同时摇头。我没有龙阳之好,你可不要指望我救你。这是值岗军士完美的传达。
哎,好吧。智利感觉自己真的在对牛弹琴,怎么都是一群笨蛋。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大不了就死么,只是,萌萌,对不起了,答应好的陪你到老,如今,却永隔时空。
智利刚想准备伏身拉起躺在地上的仲丑,顺便在抱抱大腿,看能不能忽悠住这个小屁孩。就被一声“且慢动手”打断了。
却见刚刚围的水泄不通的市场门口迅速让出一条道路,一个同样身穿官服的约么二十五六的男子快速的跑过来,虽然步速飞快,可是,他的上身行走之间却纹丝不动。
“这位兄台,有话好说,先把仲掾属扶起来,打闹归打闹,且莫动剑,闹市街头,都不要给大家看了笑话!”这位男子束身躬立,仿佛调理问题的朋友一般。
听到这位男子说的话,智利眸子里一亮。他确定这位男子是友非敌。首先,他三言两语将这场冲突归类于一场玩笑打闹,直接将仲丑想要动用贵族权利来了结事情的后路给封死了。
其次,他也给了智利一个台阶下,同时给自己留了一条路,他没有主动提起自己的身份姓名,是不想以自己的权势来解决这件事,同时,也是害怕智利不给让仲丑赔礼道歉的话,他的脸也挂不住!所以,剩下的一条路就是智利给仲丑道歉,大家相安无事这条路可走。
好一个厉害人物!智利心里暗叹一声。然后,赶紧借驴下坡地扶起躺在地上还在嘤嘤啜泣的仲丑,顺带着将身上的鞋印拍除干净,然后,诚心实意地道歉道:“对不起啊,仲公子,你说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伤了咱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合适,要不,晚上咱们去酒楼,我以酒赔罪!”
听到智利不要脸的话,官服男子感觉有一种转身即走的冲动,如果不是这里是他的管辖地带,他不是这里的市掾,仲丑不是自己被迫无奈接受的掾属,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不想看到这个如此不要脸的智利。
仲丑的感觉自己的下巴还是不灵活,他听到智利的话语,刚想破口大骂:“谁跟你有感情!老子……”
话还没说完,就见智利的右手已经往自己的下巴上捏过来,左手放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用上一世萌萌那学到的掐人招数,狠狠地拧了一下,仲丑疼的想要大叫,可是,嘴边还有一只手在假装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话到嘴边,只剩下呜呜的声音,不多时,眸子里又集满了眼泪,疼的,也是被气得。
因为,智利在身边假惺惺地问道:“哎呀,仲公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感动了?没事,大家都是朋友么,不喝酒就不喝酒,那改天喝。我请你!怎么还哭上了?不要这么感动!”
仲丑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谁感动的,那分明是你掐我肉了,疼的!谁和你是朋友了,我堂堂大夫的儿子,虽然将来只能做士族,但是,也不是你这个贱民配的上的!
官服男子看到仲丑眼泪汪汪的样子,再看了看智利放在仲丑身后的那只手,可能是实在见不得一个男子在大街上哭,所以,他近身上前,将智利放在仲丑身上的手拨弄开,对着傻楞看戏的一个值岗军士一锤定音说道:“还不快点把仲掾属送回家去,顺便找个郎中,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仲丑终于逃脱了智利的魔爪,他感觉一瞬间世界都美好起来。他对着值岗军士吼叫叫:“废物,还不快过来扶我!”
等站稳以后,仲丑仰着自己的阴阳脸,对着智利叫道:“你这个贱民,你完了!我告诉你,我和你没完!你,去找我大哥,我今天要杀了他!”仲丑气急败坏的对着另一个值岗军士叫道。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狼狈过。他父亲母亲原本都是无终诸侯国的贵族奴隶主,由于无终国的发展严重威胁到了周边诸侯国,于是,晋国赵氏赵毋恤掌权之后,消灭了无终国。而他父母由于提前得知了赵氏攻打无终国的消息,提前从无终国逃走。
那时,母亲还怀着他,一路奔波,在哭上,将他生了下来。由于他母亲产后没有很好的调理,所以,一直卧病,父亲对母亲愧疚太深。所以,虽然他从小长着一双阴阳脸,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被父亲厌弃过,从来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后来,慢慢的长大,有一天,邻居百姓家的小孩嘲笑自己是阴阳脸,说自己是怪物,他一气之下没忍住将那个小孩给打死了,后来,那一家人都消失了。从此以后,身边的玩伴都开始疏远他,他也养成了孤僻,无法无天,偏激的性格!
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人欺负他!
可是,今天,他居然被人收拾的这么惨,所以,他要欺负他的人死!
看着仲丑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怕的阴阳脸,听着他毫无修饰的话,官服男子脸色沉了一下,他可以忍耐仲丑一次两次的在自己管辖范围内打死人,但是,绝对不会忍耐他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
“仲掾属,我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伙误会一场!要不,我改日亲自上仲府赔罪?”不知不觉间,官服男子加重了语气!
可是,仲丑从小就在蜜罐里长大,所以,他听不出官服男子话里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地叫嚣道:“翟市掾,今天谁说也不管用,我就要他死,他一定要死!”
仲丑早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用仇恨的眼光盯着智利,仿佛要用眼睛杀死他一般。而作为挑起事的智利一看当下情况,也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不过,他相信仲丑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心底开始慢慢谋划起来,眼光飘忽,根本没有把仲丑的话听在耳朵里!
“放肆!仲掾属,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在和谁说话,我不是在和你考量,而是,在定结论,此事的处理结果!今天以后,你也不许再找任何事情,如果让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被称作翟市掾的官服男子仿佛也被激起了怒火,说的话也越来越绝对!
围观的众人看着场中央的几人,思维早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发展进度。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是戴着奇特物件的少年和公子仲丑之间的事情,却演变成公子仲丑与管辖西南集市的翟市掾之间的事情。
“那个,那你们慢慢商量,我先走了!”智利感觉此地的空气快要爆炸一般,当下就想远离是非之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虽然智利觉得自己不算是君子,但是,他也要赶紧远离这片区域。
满脸紧绷的翟市掾听到智利毫无当事人觉悟的话,虽然恨不得一走了之,再也不管这档子麻烦事,但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谋划,他也在赌!
他在赌,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到时候,他就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己也可以抽身而去,然后,如愿以偿。
“走吧!”翟市掾头也不回地对着智利说道。他知道,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智利绝对是做不到的,他也不想在看到一条人命消失,所以,他只能祈祷智利有觉悟的赶紧离开,远走他国!
翟市掾话音还不曾落地,就被一声厚重的低沉男声打断:“慢着!谁也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