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却是眼尖瞧见李青山飞快缩回去的手中拿着个黄澄澄的物件儿,像是个新簪子,一颗心登时落了地,可见这女婿心里还有闺女的,要不然也不会背着人拿这些东西哄她。同时也为打断两人的小情小意有些不好意思,忙忙转身,“我还去堂屋和你娘说话儿。”
说着就要关门。
脸儿“唰”的一下添了几丝红晕的李青山,尴尬之余反应倒不慢,忙走过去道,“娘,正好你来了,你再和小桃说说话。”
柳氏确实是有一肚子话要私下里和女儿说,当下也没再推,看着李青山挑帘进了堂屋,四下里也无人,便随手关了门,上得前来,又狠狠地朝陆小桃背上拍了几下子,“混帐的死丫头,今儿算是捡回一条命,往后可安心的过日子吧。啊?!”
陆小桃见她发丝散乱,形容憔悴,一句话未完又红了眼圈儿。显见跟着原主这倒霉孩子没少操心动气。心中大不忍,忙拉她坐下,点头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她又小声说道,“娘,今儿我能不能先和你们回去……”
虽然她也知道这话兴许是白说,可还是不想放弃。
谁料,一个“去”字没出口,柳氏“蹭”的一下从炕上跳下来,面若死灰,身子几乎不能支撑般晃了几晃,呆滞的眼里,满是伤心绝望失望到极点的光,颤着嘴唇指着她说,“你……你……你这是想活活气死我吗?!那个臭小子就那么好?”
陆小桃吓了一跳,忙跳下炕上,扶她坐下急切地小声道,“娘,你想岔了!”见柳氏神色不缓,忙又说道,“早先是我迷了心窍。现在想想,那个大春有什么好的?浮浮飘飘,满嘴的大话,人也流里流气的,我才不会再想着他!就他那样的,给……给……给他提鞋也不配!”后面这个他自然指的李青山。
这话并不是陆小桃为了宽柳氏的心说的,而是以她的眼光来看,那个大春确实不咋地。反倒李青山,不管是从前,还是今儿的表现,并没有让陆小桃可挑剔的地方。
那原主陆小桃是个闷性子不爱说话的不假。只是若说老实,倒也不见得。这世上有的是表面看着温顺老实,内里实则是个有主意的。原主就是这样的人。
且小小丫头,情窦初开时,也有些爱慕虚荣,起初听大家说李青山如何如何的好,心里也是愿意的。直到去年年关邻村一户殷实人家办丧事,特意请了戏班子抬了戏台子,她和村里的小姐妹一道儿去听戏。在回来的路上,遇上另一个邻村的小子,就是大春。
这个大春原在外头做过几年工,长着细白的脸儿,人又会说话会逗趣儿,吹嘘起来,简直天南海北的事儿没有他不知道的。满嘴的夸陆小桃生得怎么美。
陆小桃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被“见多识广”的大春一奉承,就飘飘然地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就那么结伴同行了一小段路,两人竟然看对了眼,自此暗暗留心。
大春自小没父母,是他叔婶把他卖了去大户人家做工的。结果他做了不几年,就因人惫懒手脚又不干净被打了一顿赶出来了,他叔婶因此也受了连累,再不肯管他。自此他就不务正业天天东家游西家蹿,日子那是老和尚撞钟,过一天算一天,也时常往陆家村装作闲逛,借机瞅上陆小桃一两眼。
若说先前陆小桃只是觉得这个大春有些趣味儿,见得次数多了,一颗少女心就炙热起来,颇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味。
那大春见了,愈发背了人甜言蜜语的哄着,还撺掇陆小桃和他奔了,到外头去做长久的夫妻。
陆小桃也是昏了头,竟然应了。就在收拾小包袱的时候,叫陆大栓夫妻俩发觉了。
简直如晴天滚过一阵响雷般,把陆大栓夫妻给震晕了。等回神来,就有了陆大栓先要勒死她,后来急急把陆小桃嫁过来的事儿。
虽然女儿没与大春有实质性的什么。可这在乡村里也算是大丑事,自打知道了这件事,简直压得陆大栓夫妻俩日夜难安,好容易看着她顺顺当当的上了花轿,柳氏又日夜在她耳边训导,还以为她自此收心了呢,谁晓得竟然这般不管不顾的在新婚当天寻了死。
柳氏一颗心如熬油般煎熬,才刚又听她那话,几乎晕厥过去。又突听陆小桃改了口,有些将信将疑,倒是女儿后面的一句话她是极赞同的,舒了一口气,泪珠又滚下来,“你呀,总算是说对了这一句。”接着她又竖起眼睛,瞪着陆小桃,“那你方才还说要跟我回家,哪有才刚嫁来头一天就回家的?!”
陆小桃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娘,我脖子疼,我怕……”现在她也只好使用拖字决了。何况这脖子真的很疼。她自醒来到现在,都是强忍着刺痛说话的。
柳氏微愣怔了下,明白过来女儿怕什么了,也知道她方才是错怪女儿了。待要说些诸如女人都有这么回子事不用怕之类的话。可看了看女儿的纤细腰身,脖子上还带着伤,再想那李青山的大块头。
他年方二十,又正是血气方刚初尝情事没个餍足的年纪,心底也就犹豫了。
可这话她一个做岳母的可不好开口,在心里盘算半天,直到陆大栓应了李陈氏诸如赶明儿买些补品来给自家闺女补补身子等要求,出了堂屋要辞行时,她一横心,还是拉着丈夫到一旁耳语了一番。
陆大栓看着李青山略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心疼闺女的,忍着尴尬把话说到了。
叫老岳父亲口和他说这事儿,李青山何止是一个尴尬了得。黑黑的脸瞬间红了个透顶,脖子耳根都红透了。舌头打着结,连声说道,“爹,我……我知道了。”